他看到漾然吃了些许动心，心里的石头也总算落地。他脱力地靠在墙上，他感觉这几天自己一直浑浑噩噩。

他开始思考别的事情。他不知道在他和漾然消失的这么多天里，基地怎么样了。

他不敢想象那里的人们已经陷入了绝望。

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用着仅剩的物资，等待死神的降临。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名为顾清泽的这个混账带去的。

他认为自己生来就是个错误。

一个这样的杂种，这样的丧家犬，这样的错误更不配接近太阳了吧。

这样一个怪物的靠近只会让太阳熄灭，让太阳失去他的光芒。

漾然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碰见这么多的烂人。顾清泽苦笑。他的手抹着渗出的眼泪。

走廊的墙壁冰冷，正像他已经冰凉的内心。

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和漾然外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再使他的心变得滚烫了。

一个已经失去，一个即将失去。

东南亚地区的天气很少有阴雨天，太阳又高高地升起来了。

顾清泽只是站在走廊里，他现在无处可去。

漾然只是坐在病床上，感受着好久不见的阳光。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的恢复，腹部那些手术过后的伤疤也在很快的消失。

窗外的阳光，并不觉得灿烂，反而是一种讽刺。

太阳的主人被迫苟全在地下了。

而地上冠冕堂皇地生存者他们的敌人。自己的性命也是由仇人怜悯吝惜给予的。

在他好了之后，他一定要复仇。

不管是杀十个人还是杀一个人也好。拼尽全力为自己所爱的一切复仇。

要杀了顾清泽吗？至少他还对人类基地有过一些贡献。

漾然似乎踏上了一条疯狂的道路。

他又吃了一口面包，逼迫着自己下咽。

牛奶已经有些凉了，他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中午的时候，顾清泽悄悄端进来丰盛的午餐，放到了床头的柜子上。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言语，顾清泽坐在一旁静静地望着漾然。

漾然没有说话，端起盛有主食的碗开始吃饭。

顾清泽很高兴漾然终于能好好吃饭。但是他又对这个突然而来的转变有些不安。

一碗饭见了底。顾清泽试探性地轻轻地问道，

“再来一碗吗？”

漾然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顾清泽兴致勃勃地又端回来一碗饭。

看着漾然吃饭的的样子，即便心里很高兴，却也不敢轻易地表露出来。

“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顾清泽轻轻问道。

漾然一边吃饭一边摇了摇头。

他这样反而让顾清泽更担心。上一秒还在痛恨自己的人怎么下一秒就肯乖乖依言吃饭？

顾清泽猜想着漾然想要做什么。如果他真的做成了他想做的，顾清泽不知道会产生什么后果。

正如杨朝所说的，顾清泽一直都很敏锐。但是有的时候缺乏果断。

那时候在基地顾清泽都没问出漾然要跟着他来到地面，更别说现在能问出什么来了。

顾清泽只能一边宽慰于漾然能够好好吃饭，另一边紧紧盯着漾然的动向了。这一次绝对不能出错。

当顾清泽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对自己的思想感到反胃。

又开始卑鄙丑陋的监视了吗？

顾清泽内心苦笑自嘲。一切的一切都是没有办法的。包括自己恶劣的行径。

犹豫了一会儿，顾清泽问道，

“漾然，我可以和你说说话吗？”他并不确定漾然会不会回答他。

漾然愣了愣。

“你说吧。”毕竟自己也没剩下多少天了吧。

顾清泽惊喜于漾然的回应。

“让我多陪陪你，可以吗？”顾清泽轻轻说道。

他的要求只有这么简单吗？

漾然甚至有些希望顾清泽能够提出其他的要求。

“好。”漾然拿起一旁的纸巾擦了擦嘴。

往往这种平静的背后隐藏着最神秘的疯狂。

顾清泽的心里更没有着落了。

顾清泽附身轻轻抱住了漾然。

漾然先是一愣，随即没有更多的回应。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任凭他抱着。

下午的阳光正好，给人暖洋洋的感觉。

顾清泽轻轻拉着漾然的手说道，

“稍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漾然没有说话，头转向窗户，默许了他的话。

顾清泽来到了顾泽的办公室，顾泽正在和前线商议着作战部署。

察觉到顾清泽进来了以后，顾泽抬头示意了旁边的会客椅，顾清泽坐下。

等待的时间无比漫长，但是却只有4分21秒。

“什么事？”顾泽挂断了通讯问道。

“我能带他出去走走吗？”

“他住的病房，继续往里走，有个不常用的门。你带他去那里吧，没什么人。”顾泽随口说着。

“知道了。”顾清泽告别了顾泽急匆匆往病房赶去。

只是一切如常。

“想出去走走吗？”顾清泽坐在床上，望着漾然。

“随便。”漾然说道。

顾清泽一喜，赶忙寻找着合适的鞋子。不一会他从床下翻找出拖鞋。

漾然任由顾清泽扶着穿上了拖鞋，躺了好几天自己的腿似乎也有些麻木。

踩在拖鞋上，漾然有了脚踏实地的质感。

顾清泽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轻轻搀扶着他的手。漾然的步子渐渐加快。很快适应了行走。

顾清泽带着漾然跨过病房的门，又跨过那扇隐秘的小门。小门的外面是一片草原，草原上还有各种花花木木。与身后宏伟的建筑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阳光沐浴在两个人的身上，没有一个人是感觉快乐的。

漾然穿着病号服在前面走着，顾清泽在身后紧紧地跟着。

眼前的这一切如同梦幻一般，是地球再也回不去的过去。

真实的情况与这桃源一般的幻境形成了对比，漾然的仇恨又一步加深。凭什么他们这群人渣配活在这样的地方。

哪怕杀掉他们一个人也是好的。

顾清泽看着眼前的人沐浴在阳光下。漾然本就是该沐浴在阳光下的。

他本就应该如同太阳一样耀眼的。

两人就这么无声地走着，走到了离开基地很远很远的地方，直到夕阳西下，余晖将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顾清泽上前一步扯住漾然的手，漾然仅仅是回头看了他一眼，还没等顾清泽再说什么，漾然就已经自顾自地往回走了。

回到基地的时候夜幕已然降临，之前的男人告诉顾清泽漾然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要不要去他们给我安排的住处，那里更舒服一点。”顾清泽小心翼翼地说着话。

“随便。”这已经是漾然说出的第二个随便了。

顾清泽回到寝室找了一套常服，又回到病房递给了漾然。漾然在他面前换好了衣服。顾清泽拉着漾然的手往寝室的方向走去。

漾然被拉的不自在。旁边也尽是一些和人类很相像的奇亚人。漾然也有些恍惚了。

无论是病房还是寝室的位置，顾泽给他们都找的是非常偏僻的地方，基本从窗户向外一眼望去都是一些自然景观。

来到寝室。精致的装修是漾然没见过的。

顾清泽努力挤出一抹笑，对漾然说道，

“累了吧？你先睡，我去洗个澡。”

漾然背对着顾清泽躺下，流水的声音如同白噪音一般，漾然的困意席卷，流进下水道里的水混杂着眼泪。

又是谁在今夜无眠。

你我参商，咫尺烟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