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之喘匀了气,借着月光细细端详眼前人。
温棠梨雪白的肌肤上浮起胭脂般的红晕,从双颊一直漫到纤细的脖颈,唇瓣也因沾了酒液而显得格外饱满嫣红。
“棠梨……”他声音忽然轻了下来,“你最好看。”
话一出口,他自己先红了耳根。
胸腔里那团火借着酒意愈烧愈旺,渐渐将理智焚作灰烬,他不由自主向前一步,低下头……
“真的假的?”温棠梨听了心里美滋滋,她问:“有没有铜镜啊?”
“……有。”
裴砚之动作微滞,小指悄悄勾住她纤细的指尖。
他引着她穿过回廊,径直来到裴府珍藏饰物的厢房。
到底是将门世家,整间屋子珠光宝气,各式首饰在锦盒中流光溢彩。
秦临夫人虽素来不喜奢华,但这些年的御赐之物却都收在此处。
温棠梨看得眼睛发直。
从前不戴珠宝是因囊中羞涩,如今乍见这满室琳琅就像是老鼠进了米缸。
“随便试。”裴砚之倚着门框轻笑,“喜欢的拿走就是。”
“当真?”她欢呼一声扑到妆台前,铜镜里立即映出她绯红的脸庞。
金步摇往头发里插,耳珰往耳垂上挂,珍珠链子缠在腕间“叮当”作响。
不过片刻,镜中人便成了个珠翠满头的花孔雀。
酒意朦胧间,她望着镜中陌生的自己,歪着头问,“现在……还好看么?”
裴砚之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扶正那支歪斜的步摇。
他修长的手指穿过温棠梨散落的青丝,发丝如流水般从他指缝间滑过,带着淡淡的桂花头油香气。
一刻的温棠梨,璀璨得让他移不开眼。
他多想时间就停驻在此刻,让他能永远记住她这般模样。
“好看。”他声音沙哑,目光流连。
“有品味。”温棠梨得意地拍了拍他的肩,力道没轻没重。
“……”裴砚之没忍住叹了声气,“呆子。”
“嗯?!”温棠梨倏地睁圆了眼睛,纤纤玉指直戳到他鼻尖前,小嘴撇得可高了,“你说谁呢?”
他眼底漾开笑意,故意慢悠悠道:“我在说某个酒品很差的笨蛋。”
温棠梨眨眨眼睛,语气略带骄傲,“那肯定不是我。”
裴砚之望着她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终是败下阵来。他抬手替她拢了拢散落的鬓发,纵容地轻笑,“对,不是你。”
温棠梨身子忽然一软,像片落叶般轻飘飘地栽了下去。
裴砚之眼疾手快,展臂一揽,那温香软玉便稳稳当当地落进了他怀里。
低头看去,她已阖上双眸,呼吸绵长。
暮云低垂,天边最后一缕霞光渐渐隐去,深青色的夜幕上已能窥见几颗疏星。
裴府各处灯笼次第亮起,将回廊庭院照得通明,远处仍隐约传来宾客的谈笑声与丝竹之音。
温棠梨迷迷糊糊转醒时,发觉自己竟枕在裴砚之肩上。
她慌忙直起身子。
天爷!我竟……竟睡在他怀里这么久!
“你……”温棠梨语塞,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嗯?”裴砚之问她,“有哪里不舒服吗?我父亲已经教训过王副将了,改日来找你赔礼道歉。”
“不用不用。”她急急打断。
“砰!”
一声震天响骤然划破夜空,裴砚之未及思索,便一把扣住温棠梨的手腕,“走!”
温棠梨只觉腕间一热,整个人已被他带着在回廊间穿梭。月色描摹着少年飞扬的衣袂,她跌跌撞撞跟着,竟来到后院假山前。还未回神,腰间忽地一紧。
裴砚之竟托着她的腰肢,将她稳稳送上最高的观景石。
山石微凉,温棠梨慌忙扶住凹凸的岩面。她感觉离天空又近了一分,刚坐稳山头,便见天际“轰!”地绽开一朵金菊般的烟花,万千流火如星河倾泻。
紧接着又是数声炸响,赤莲、紫兰、银柳次第绽放。
温棠梨仰着头,眸中盛满璀璨星火。
她转头望向身侧的少年。
烟花明明灭灭间,他的侧脸镀着流转的光晕。
裴砚之将山头最好的观景点位给了温棠梨,她扒着山石倾身喊道:“裴砚之!”
少年仰头,“怎么了?”
“生辰快乐!!”
话音淹没在新一轮的烟花轰鸣里。
可裴砚之却听见了。
“小心掉下来。”
裴砚之与她指尖相握。
此刻漫天华彩皆成陪衬,唯有掌心传来的温度真实得让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