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歪着头,突然朝温棠梨摆出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温棠梨!救救我啊,你怎能这般无情?”
“哈?”温棠梨气得双颊绯红,“我们统共就见过三次!你戏耍我两次!次次说些云山雾罩的鬼话!”
她越说越激动,手指几乎要戳到书生鼻尖,“还次次都说什么狗屁宿命!去你大爷的宿命!我偏要改给你看!”
裴砚之的匕首又逼近一分,在书生颈间压出一道血线。
书生缩着脖子,却仍不甘心地小声嘀咕,“我们真不是敌人!要不是我暗中相助,你们连改变命运的机会都没有!”
裴砚之的匕首微微一顿,“说清楚。”
温棠梨深吸一口气,看向裴砚之,“你梦里那些片段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裴砚之貌似不像温棠梨一样,拥有第一世的记忆。但总有些漏洞,他的梦在帮他一点点恢复记忆。
裴砚之被这突如其来现实击中心脏,声音有些发紧,“那你……”
“因为我死过一次。”温棠梨直视他的眼睛,“上辈子太苦了,所以这辈子我一定要改变结局。”
书生嗤笑,“改变了吗?你这辈子不还是要嫁给赵佑安?”
“我改变了。素帛居已重回我手,裴家父子安然无恙,这就是改变,这就是开始。”她一字一顿道,“你、等、着、看、吧。”
书生突然向前一倾。
裴砚之的匕首竟直接穿过他的咽喉,却没有半点血迹。
“那我便……拭目以待。”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时,他的身影已化作漫天飞舞的梨花。
“所以你没有告诉我。”
“对。”
“你揣着明白装糊涂。”
“是。”
“我可以帮你!我会帮你!你只要告诉我!你只要开口,求你了。”裴砚之的声音越说越轻。
温棠梨抛出一个犀利的问题,“你能让陛下撤回圣旨?”
裴砚之的气势瞬间缩了回去,“不能……”
温棠梨没有埋怨他,他做不到,这天底下的任意一个人都做不到让帝王收回圣旨,“所以你帮不了我,能帮我的只有我自己,裴砚之,走吧。”
两人之间多了一点嫌隙。
接下来的日子,虽然裴砚之依旧陪着她逛遍金陵。
她指着糖人摊子,他便掏银子;她说要去听说书人唱戏,他便订最好的位置。
可每当她转头想说什么,对上他平静如水的眸子,所有话语便哽在喉间。
戏文说:“良辰美景奈何天……”
裴砚之终于开口,“明日回京的车马,已备好了。”
温棠梨点点头。
“我就不陪你回去了。”
她猛地转头,却只看见裴砚之刻意偏开的侧脸,鼻尖上翘,线条流畅利落,添了几分少年气,长睫在眼下投出深深的阴影,他说:“有事。”
温棠梨终究没追问,她知道,这大概率是个借口。
算上来回的日程,温棠梨这趟金陵之旅整整耗去了一个月多五天。
回京那日,初春的薄雪覆满城郭。
她与赵佑安成亲的消息已经在京城内传开了。
说什么——
“温五姑娘在白鹿书院舌战群儒、才高八斗,与三皇子殿下正是珠联璧合。”
“如今在素帛居担任主事,那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三皇子府上的账目交给她,还不是如鱼得水?”
茶楼酒肆间,诸如此类的闲言碎语像长了腿,总往她耳朵里钻。
温棠梨听到这些话都快气炸了,她费那么老大劲提升自己,结果全都往赵佑安脸上贴金子?
要知道上辈子可不是这样的。
全都是在说他们两个人烂锅配烂盖。
温棠梨的婚期被提前到了她生辰,不知道是否死期也提前了。
总之这个婚,她是不可能结的。
温棠梨回到素帛居,茶盏还未沾唇,燕鹤明便闯了进来。
他向来温润的眉眼此刻满是焦灼,“棠梨!你当真要嫁他?”
“自然不愿。”茶汤映出她疲惫的眼,“可圣旨如山。”
“我们有过娃娃亲!”他急急忙忙,手舞足蹈,“若陛下知晓……”
“他不会成全的。”温棠梨轻叹。
乾元帝那般人物,怎会为这点儿女私情改弦更张?
“更何况,我不想与任何人成亲,无论是你,还是赵佑安。”
燕鹤明的手悬在半空,他连忙找补,“嗯,毕竟那都是小时候闹着玩的,算不得数……对吧?”
“抱歉。”
这两个字轻得像叹息,却让燕鹤明踉跄后退半步。他忽然想到那个小时候跟在他屁股后面喊哥哥长哥哥短的小女孩。
如今,终究成了跨不过去的天堑。
燕鹤明指节捏得发白,眼底翻涌着滔天怒意,却终究化作一声长叹,“你又没做错什么。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难道真的要坐以待毙?”
温棠梨望着阶前残雪里挣扎的枯草,苦涩地笑了,“如果这是命的话。”
燕鹤明问她,“你信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