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万竹不知何时睡过去了,两手搭在木桶外沿,脑袋往后仰露出脖子,这个姿势喉结更为凸出,锁骨似未满的弯弓,沟壑里盈一泓水,一滴滴出头顺着中间钩里流。
胸膛随呼吸节奏起伏,水位微不可查地跟着涨落。
玉裴说本要隔着屏风叫醒的,但他还是走过来了,此刻应该拍拍人叫醒走但还是将话咽下。
手抬起落在沈万竹额心瞬间一层薄薄的金光屏障如涟漪拨开,隔绝掉感知,许是这个姿势睡久了,沈万竹脸上是干的,指腹下温热的皮肤。
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修几百年,曾以为对这个人只剩下一点点温情,原来只是自我欺骗,见一面什么清心咒都不管用,好似回到初见时汹涌的倾慕之情。
天上地下几千年风平浪静,玉裴说几世下凡历劫,上天庭这个平辈中心性最坚定,资质最佳,他循规蹈矩几千年一步步走,他曾以为人间爱恨情仇都可战胜,能看透,他离大道近在咫尺。
直到神尊告诉他还有一劫,过去入世玉裴说在人间的几段姻缘显然不够,可他依然觉得自己也只是再在世间走一遭,不想这一段情劫是冲着‘玉裴说’来,而非人间的甲乙丙。
不知何时玉裴说已经低下了头,他手按在沈万竹胳膊里侧的桶,在感知不到气息靠近的沈万竹依然睡得很踏实,距离近到让玉裴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思绪似被水雾腐蚀,深深渗透进血管里。
半刻后玉裴说错开下面对准的唇瓣轻吻在沈万竹山根处,他已经抱着决心走到今日这一步就不该再畏首畏尾,更不该给沈万竹留下空念头。
短暂触碰离开后玉裴说再念一遍清心咒把脸上的火降下去,而后捏了捏沈万竹的肩膀,“万竹。”
屏障褪去,沈万竹一碰就醒,他迷瞪中睁开眼,看见玉裴说怔了怔而后反应过来他们在梅江城,他看一眼木桶,“我睡着了是吗,你在水里放了什么,闻着真安心。”
玉裴说已经退到屏风外,他将里衫递进去,“跟安神香效果差不多的一个药。”
沈万竹抓紧穿衣衫,而后拖着湿漉漉的脚在地毯上晃荡,捶捶背揉揉腰,“跟我折腾这么晚,你早点休息吧。”
玉裴说此时已经在床榻内,他抱着半张被子挪了挪,“你也休息吧,别再晃悠了。”
“好。”沈万竹现在差不多清醒了,暂时抛开一切,好好跟玉裴说过最后的这段日子,人要知足方能常乐,于是他上了床抓着被子眯上眼。
刚刚的那股困意还有一点,玉裴说不说话,他不睁开眼,其实感受不到有人存在气息,玉裴说身上没有很明显独特的香味,不像南渡,所以他很快觉得跟自己一个人躺床上没区别,这么想便放松不少。
翌日张连民在客栈对面的棚子里吃饼,他正对着客栈大门,这都日上三竿两人怎么还没出来,不会折腾太久了不能下床?
张连民咬一口饼,就抬头看一眼门,总算是吃完第三个饼的时候看见沈万竹出来了。
奇怪的是身上套了件玄色劲装,脱去宽敞的袍子,下面那双修长的腿显得更客观起来,惹来路上采花的一两个小姑娘偷瞥。
不过沈万竹这人脸上平常不会有任何笑意,自是没有姑娘愿意冒着遭冷眼的风险去搭讪,而旁边的玉裴说不一样,温柔如玉,让人看着就觉得心善脾气好。
“沈兄星君这边!”张连民把两人招呼过来,跟老板来两碗牛肉面,“这面可劲道了你俩可得吃一回。”
面上来后沈万竹挑着筷子吃,张连民在旁很熟稔地扯起话。
“昨晚睡得可舒服了,你们睡得怎么样啊?”这老实人动点什么心思可是一点藏不住,甚至有点直白得猥琐。
玉裴说道:“很安静,一夜无梦。”
张连民贼笑着看沈万竹没有接话不好继续追问,便低头喝粥,聊起别的:“今晚开始就是牡丹节,咱来都来了过了再去青岩镇,我听说城里来了不少青岩镇的人,现在去了也没几个人在。”
沈万竹吃得很快,他是睡饿了,把筷子一放,“哪里有热闹你就往哪儿钻。”
“是呀是呀。”张连民开始期待,“这人间跟天上过节还真是不同,我也是好久没有碰上好日子了,咱们不是买了三坛酒吗,可要一醉方休!”
“我不陪你喝,你也别吐我身上,这新换的衣衫。”沈万竹敲着板桌说。
张连民道:“星君有银子啊,给你多买几件不好了?我喝得烂醉你也不能不管我啊。”
沈万竹纠正道:“他有银也不是你给的。”
“好好好,见色忘友,我不吐不行吗。”张连民妥协了。
离入夜还有些时辰,三个人无所事事逛街,一会儿的功夫玉裴说看左摊子右摊子买下了一堆小物件,沈万竹和张连民双手都已塞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