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好景不长,命途多舛。
端午前,兰家派人来报信,说兰老爷去了。兰夕匆忙回去奔丧,繁重的礼制把每个人都弄得筋疲力尽。
这趟兰夕回去,才知道兰老爷最后的日子里,被若干子女弄得身心俱疲。大家都要分家,把兰老爷的心分得稀碎。
兰夕听后,觉得意外又不意外。他原先觉得分家的闹剧,大概会在兰老爷去世之后出现,只是没想到那些个哥哥,这么迫不及待。
在兰家人看来,兰夕是外嫁的儿子,分什么都没他的份。他也没想过,只在一片杂物里,翻出些自己幼时的小玩意,装在了自己的包袱中。
兰夕的三姐匆匆赶来奔丧,没想到会遇见小弟,没来及准备东西,直接摘下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塞给兰夕。
“三姐,我不能要了,上回……”兰夕推拒着,脸颊带红。
“快拿着,你成亲的时候太匆忙,我什么都没给你准备。”三姐一样坚持,“当年你小娘同我小娘交好,这都是我小娘嘱咐我的。”
“拿下,就当是让你小娘放心。”
三姐的小娘这些年对兰夕是挺不错的,但她在兰府人微言轻,能帮兰夕的地方太少。兰夕三姐嫁得不错,夫家世代为官,待她也好,母女俩现下日子好多了。
“夕儿,凡事当同三姐说,听到没?”三姐怜惜地拉着兰夕的手,摸到一道道薄茧,她叹了口气,“那韩家人呢,不来吊唁?”
“说是要来的。”兰夕眨眨眼睛,“应该启程了。”
早先兰夕从百草村匆忙出发时,韩父说韩亚不方便去的话,他去吊唁。韩亚听到后,急吼吼地说自己可以,他一定会按时去兰府。
可眼见着快到约定的时间了,兰夕迟迟没瞧见韩亚的人影啊。
韩亚来不了的原因并不难猜,一定是身体出了状况。兰夕决定再等一小会儿,便倚在偏院门边的矮树旁,静静地看着小巷。
一阵疾步声响起,兰夕抬起头,对上了韩旸的眼睛。兰夕诧异地看过去,一时之间忘记站起身。
“嫂嫂,我没误事吧?天不亮我就出门了,但路上车坏了。”韩旸边擦汗,边解释。
“没有,没有。”兰夕连忙摇头,“小叔,怎么是你来?”
韩旸甩了把手背的汗珠,他前胸后背的衣服全被汗湿,无奈地看着兰夕:“昨晚,大伯父、二哥都受了邪风,高热不止,行走不便。大娘托人把我叫下来,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
听到这儿,兰夕也苦笑了下,叹了口:“真是处处劳烦你。”
“哪里的话。”韩旸笑笑,“我正好也要去田庄办些事,明天午后回。到时,我们一起?”
“好,多谢。”兰夕点头应道。
兰老爷活着的时候,关系盘根错节,这死后,兰家人要应承的事情也颇多。
没人在意兰夕,也就更没人在意韩旸。这里没人纠缠他俩的关系,倒也省事。
要做的事情,一应做完,韩旸没再兰府耽搁,大步离开。兰夕一直把他送到偏门边,望着宽厚的背影在巷口消失。
他俩约好了隔日见面的地点,别的也没多说什么。
韩旸病愈后,每次去镇上,都会给兰夕带很多吃食。承了兰夕的照顾,韩旸回礼颇为理直气壮,根本不把韩亚的不满放在心上。
不知不觉间,兰夕觉察到他在面对韩旸时,情绪最为放松。因为他知道韩旸待他如年岁相仿的亲朋,并无他想。
至于韩旸帮兰夕在镇上卖竹编换铜板,也觉得是顺手的事,并非想要兰夕记他的情。
或许是年岁相近,又或者经历相似,兰夕觉得韩旸并不是个外人。他总在关键的时刻出现,救他于水火。
所以此时的兰夕,对韩旸很感激。
送别兰老爷时,在一片呜呜声中,兰夕的脸上干干的。哭着的人,有对前途迷茫的忐忑,有对家财分配的不甘,也有个把个,是对兰老爷有真情。
这些,兰夕都没有,所以他不会有特别的反应。
在兰府,兰夕的眼泪早就流干了。他现在偏居一隅,每天都有事情做,还真不觉得空虚。
收好包袱,兰夕把自己居住过的小院打扫干净,等在了偏门。
*
韩旸接上兰夕,带着他去城外找百草村的货郎。
牛车上摆着大大小小的篓子,里面放着村民们要的东西。货郎和韩旸一起把东西摆好捆好,腾了两块空间出来。
坐上牛车,出了城,迎着风,兰夕长长地舒了口气。韩旸默默观察着兰夕,看他似乎心情还不错,便也跟着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