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兰夕问了韩亚和韩父的情况,韩旸的表情不太好,摇了摇头:“我回去时只匆匆瞧了一眼,大伯父咳嗽得厉害,但似乎退热了。二哥,二哥没什么动静,只是躺着。”
“从小到大,二哥的身体只要一烧,就会坏一次。”
“如此严重啊……”兰夕喃喃地说道。
韩旸继续说:“大娘怕大哥和小笛也染了病,不让他俩靠近,只她自己在照顾。等回去了,我帮衬二日再上山。”
“没事,你做你的事,有我。”兰夕说道。
韩旸看了他一眼,没同他争辩,只先点点头。
路上,货郎问了兰夕很多关于他竹编的事情,夸他手艺好,可多做些交给他。
兰夕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现在麻烦小叔卖就够了。
货郎意兴阑珊地耸耸肩膀,没再说什么。
回到百草村,刚推开院门,兰夕便看到贾德如匆匆忙忙地往东屋里进。他赶忙喊住韩笛,小姑娘双目通红地抹了把眼泪。
在兰夕和韩笛说话时,韩旸放下手中的东西,大步往东屋走去。
“二哥,二哥不好了。”韩笛“哇”一声哭了出来,“去镇上请了大夫来,正在施诊。”
可很快,大夫背着药箱,摇着头出来了。瞧见院中又多了两人,他把话重复一遍:“老夫回天无力,另请高明吧。”
兰夕愣在原地,他知道韩亚身体羸弱,全家人都没抱可痊愈的希望,但也从未想过有一日,韩亚真的要离开了。
得知兰夕归来,韩亚把他叫进了屋。风尘仆仆的兰夕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便急匆匆进了屋。
这一进去,直到韩亚离开,他都没能出来。
弥留之际,韩亚谁也不见,只要兰夕陪着他。他那平日里多数时候都闭着的眼睛,在此时倒是瞪得滚圆。
“你永远都是韩家的人……”韩亚并不说别的,只重复这一句话。
说了太多遍,仿佛他的生死已然不重要,他必须做的,是确保兰夕还会留在这里。
兰夕已经听木了,不应他也不看他。
一起生活了这么些时日,兰夕虽不认韩亚是他的夫君,却也一直把他当二哥一样敬重。
可到了现在,韩亚却只留给兰夕这样的话。
韩亚知道,生前他困不住兰夕,他死后,更加困不住。但他就是要这样一遍遍去说,要在兰夕心里,生生挖出一个坑。
就像他先前做的那样,让百草村的每个人都知道,兰夕是他的妻。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兰夕只觉得可笑,所以并不同他争辩。
在兰夕看来,他认与不认这门婚事,都不重要。他受了贾德如的照拂,便会回报。对韩亚,他问心无愧。
旁的感情他没有,也不会给。
“小夕,那些你为我念话本的日子,我最开心。”韩亚虚弱地说着。
兰夕瞧着韩亚,淡淡地笑了笑。他舔了舔嘴唇,今日的干涩一如那些时日,他口干舌燥,却见韩亚面色潮红。韩亚不让他停,他就只能念下去。
时至今日,兰夕确认,韩亚虽站不起来,也一样没把兰夕当个人看。在韩亚眼里,兰夕是他的附属品。兰夕不应该有自己的想法,不应有自己想做的事,更不应该逃离百草村。
“二哥,我的路,我会自己走。”兰夕不冷不淡地说。
韩亚双目早已浑浊不堪,在一片茫然里死死盯着兰夕。兰夕并不畏惧这个将死之人的目光,回视着他。
“你……”韩亚闭上了眼睛,扣在兰夕手腕上的手,猛地滑落。
兰夕静静地坐着没动,很久之后,躺着的人散了温度,他的眼角,垂下几滴清泪。
之后,哭天抢地的动静从韩家小院传出。很快,关于兰夕的传言也钻进了百草村的各个角落。
人们说,那个来冲喜的兰夕,命硬得很。
不到一年,丧父又丧夫,克父又克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