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火把照亮叛军将领的脸,上官佩的虎符自掌心滑落。那人眉间的箭疤,与祠堂画像上的长兄分毫不差——本该死于永和十七年私盐案的三公子上官珏,此刻正挽着刻玄鸟纹的强弓。
"小妹别来无恙?"上官珏的箭尖挑开面甲,露出与暴君相似的轮廓,"当年为兄被这烙铁烫背时,你可躲在屏风后吃蜜饯呢。"
独孤珩突然掷出染血的盐引,上官珏闪避时露出后颈——同样的玄鸟刺青下,烙着"叁佰零陆"的编号。盐引在火中显形,竟是用三百私兵的血契书所制。
"好个兄妹重逢。"暴君笑着割开腕间旧疤,"佩佩可知,你饮的避子汤……"血珠坠入盐堆,腾起青烟凝成"上官"二字,"是用这三百人的心头血煎的。"
上官佩的耳坠突然炸裂,玉玺碎片划破指尖。血滴在盐引上显出的密文,竟是父亲笔迹的"诛独孤珩者承盐印"。她猛然想起及笄那夜,父亲塞来的合卺杯底,刻着同样的密令。
"阿兄想要这个?"她突然将虎符按进暴君伤口,"不如拿盐引换?"
上官珏的瞳孔骤缩,玄鸟旗在朔风中猎猎作响。独孤珩却握住她染血的手,在盐堆上勾画舆图:"永和十九年,你我在这盐场初见。"他忽然咳嗽着掀开甲胄,肋下旧伤拼出个"佩"字,"那时你五岁,说'奴隶该烙在看得见的地方'。"
惊雷劈中盐堆,爆开的盐晶里裹着碎骨。上官佩在电光中看清,这些竟是三百私兵的指骨——每根都刻着运盐的日期,与她生辰八字相合。
"令尊用亲骨肉炼盐引。"暴君碾碎指骨,盐末渗入上官珏的箭疮,"你阿兄的命,早在二十年前就抵给私盐案了。"
上官珏突然癫狂大笑,撕开战袍露出满身烙痕:"好妹妹,你猜为兄背过多少具'上官佩'的尸体?"他搭箭指向盐场深处,"三百口盐井里,可都封着替你挡灾的替身!"
黎明时分,上官佩立在最深的盐井前。辘轳绞上来的铁箱里,蜷缩着具戴鎏金面具的女尸——腕间银镯刻着"上官佩卒于景明元年"。掀开面具的刹那,暴君的手覆上她眼睑:"别看。"
井底突然传来锁链响动,三百具铁箱浮出盐卤。每具都装着与她容貌相仿的尸身,心口插着褪色剑穗。独孤珩扯开衣襟,露出新烙的玄鸟纹:"现在你我,都是上官家的鬼了。"
贡院百年古柏落第叶时,上官佩的朱笔正悬在会元考卷上。那篇《论盐铁》的策问间,每隔七字便藏个"玄"字——正是前朝余孽联络的暗码。她忽觉袖中虎符发烫,暗格弹开的夹层里,躺着暴君昨夜塞来的字条:"午时三刻,东厢丙字房"。
"大人!有举子夹带!"
巡考官呈上的《孟子》撕开书脊,掉出的密信盖着工部失窃的鱼符。上官佩蘸墨圈出"玄鸟泣血"四字,忽将整本扔进炭盆。青烟腾起间,书页显影出前朝玉玺纹样——与暴君后腰的烙痕如出一辙。
"押送刑部。"她碾碎灰烬中未燃尽的磷粉,"本官要亲审。"
东厢房的霉味混着血腥气,上官佩挑开丙字房的门栓时,正撞见暴君执剑剖开举子衣襟。那人后背的玄鸟刺青尚在渗血,编号"叁佰零九"的墨迹未干——恰是盐场私兵名册缺失的那页。
"爱卿来迟了。"独孤珩剑尖挑起带血的盐引,"这位可是你三叔公的关门弟子。"他忽然扯过她手指按在刺青上,"摸摸看,这墨里掺了你及笄时的口脂。"
上官佩的耳坠撞在囚枷上,玉玺碎片映出举子瞳孔中的暗阁。那里头蜷缩的身影,竟是她幼时的西席先生——本该死于永和十九年文字狱的鸿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