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头闪开,找了处偏僻位置藏起来。
他们打他们的,可千万不要殃及到她。而山洞本空体,除中间有一面石璧隔出两间小洞,四下一眼望平。
她躲在石壁后面,抬头,正上方打斗中的二人也是打得不可开交,她急忙躲到石壁另一面,但好像也藏不住,她猫着身躲去藤榻前,预备藏去榻下,弯下腰往里面钻时,才发现那是实心的。
藤榻倚着石墩平铺,中间根本没有缝隙。
玩完了。
她四下看了眼,借着微光,石壁另一侧,她发现还有一道缝隙,虽然也不是绝佳藏身处,但总比这样毫无掩藏可靠。
她抱着裙裾快速躲过去,透过石缝,富九方正在那里双手抱臂旁观,她伸手去拽了拽富九方,“不去帮忙吗?”
“帮谁?”
“还用问,当然是帮你家公子。”
她怕暴露了隐藏地,说话声极小。
富九方一动不动,保持旁观姿态,“高手过招,我帮不了。”
温孤仲卿身形避风如避箭,招招惊鸿照影,进退迅疾,一寸短一寸险,虚实莫测,富九方看得出,这完全不同公子平日练武怡情的柔和招式,分明带着刚劲必摧之力,许是被提及取消婚约,心中郁积,借力宣力,哪用得了他帮忙。
而对方一手折扇时开时合,所使招数随折扇开合忽快忽慢,逢进必闪,逢闪必进。
个顶个高手,他自知不用去添乱。
夏语心躲在石缝里,朝富九方撇了眼,“还以为有多衷心。”
不过,照这打法也不失为好事,两败俱伤,更好走人。
殊不知,要富九方也上,三人打斗一处,这山洞早塌了。
富九方虽只是一介侍卫,身手却不输任何江湖、朝堂侍从,笑道:“姑娘可知,他是谁?”
当然不知道。
“谁呀?”夏语心多少有些好奇。
富九方就着石缝,半蹲下身,“当今这天下,列国纷争,群雄并峙,七主分天下,三庄镇江湖……”
北有代、高两国剑拔弩张对阵。东有梁、卫两国看似与世无争,实则最为野心昭昭,大有逐鹿中原,收天下兵之意。
西有吴、邺两国各霸一方,韬光养晦,暗中乘时借势,坐收渔利。
中原以南,那就是祁国了,历代与列国交好,看是相安无虞,实则危机四伏,人人皆想取之。
岸门山庄、唐河山庄、鹿鸣山庄,三庄并列。
岸门山庄位于祁国境内,唐河山庄位于高国境内,鹿鸣山庄位于卫国境内,形成南、北、东鼎立,尽知江湖中大小事。
数百年七主、三庄秋毫不犯,自有“朝堂不走江湖路,江湖不问朝中事”。
然,两年前,邑安城一场瘟疫引动天下。
那代国由来地大物博,国力、军事皆十分雄厚,与祁国可算为势均力敌。相较而言,祁国在农耕、商贸、漕运发展上更胜一筹,两国逐渐形成南北对立相吞分据之势。
而邑安城隶属祁国边陲重地,地通要塞,紧紧守着祁国命门。
兵家云:“过阴山,破邑安,入王城,得祁国。”
引诸国王侯竞相觊觎,尤其是高国,其地薄人兴,一直有取代国盘据而入中原。
但那场瘟疫爆发后,邑安全城陷入哀鸿遍野,凡染病者即毙命。
此病无药可医,无人可救,令列国闻之色变。
但那高国瑞王偏是个不信邪的,趁乱之机谋动,与梁、卫两军力量形成三军合围攻代。
代国虽占据地时,地形特殊,易攻难守,你强我弱下,奈何人人都想他死,孤立无援,数十座城池节节失守,刀俎沦为鱼肉。
代国元王兵败夏屋山,国都平邑亦失守,退无回路,自谥夏屋山,广袤疆土由了高、梁、卫三国共分。
次年仲春,二月二,龙抬头,一直存有问鼎之心的梁国穆王突率大军离境,从国都济阳出发北上,联合卫、吴、邺三国,四军形成门兜底阵合围高国。
至季夏六月六,高国瑞王寡不敌众,身陷无援之境,兵败后逃离国都武安,舍近求远弃境内唐河山庄不投,由信林经伏鹿泽逃往卫国境内,入鹿鸣山庄暂求庇护。
唐河山庄收到密报,之前曾飞雁传来消息,定是迟迟未有回音,唐河山庄庄主这才亲自来问明原由……
听罢,夏语心恍然一惊,看了看打斗阵形中的青衣人,“你是说,他是什么山庄庄主?”
富九方重重点头,“唐河山庄庄主。”
那场梦魇中,她是听过什么山庄,瞬间了然,“那他们这样无休止打,是真打,还是假打?”
正问话之际,一道青光闪来,遮在头顶的石头瞬间震碎,轰隆隆掉落。
上空二人打得不休不止,他二人在底下交头蛐蛐。
惊险一刻,她本以为要被砸死的节奏,却被整只提起,带到了半空。
温孤仲卿矫若游龙欺身而近,对方折扇收合,旋身落地,动用不及万分之一的力道,提掌一扔,将她抛出,“温孤兄,你竟私藏美人娇。”
展臂轻揽,温孤仲卿稳稳接住她。她早吓得魂飞破散,抓住温孤仲卿那一刻,她紧紧抱住,平稳落地,许久才敢松开。
“夏兄,别来无恙。她并非旁人,正是夫人棠溪。棠溪,这位是唐河山庄庄主,夏兄。”
原本听温孤仲卿在旁人面前称自己夫人,夏语心起了一脑肝火,但听得此人姓夏,她心中一怔,“你也姓夏?”
“在下夏长光,字无痕。”
墨发如云,青衫锦绣,爽朗清举仪容不俗,那折扇在手中轻轻摇动,飘逸洒脱。
夏语心看了又看,却丝毫看不出前世亲人那样半点熟悉的音容,但又格外有几分亲切。
夏长光也细细打量,向温孤仲卿揖拳,说明来意,“在下多日不见温孤兄回音,惟恐其中有变,便前来探望一二。不过眼下所见,倒不枉在下走一趟。”
温孤仲卿揖礼,“让夏兄忧虑了。”
同一个姓,但并非亲人,却又有亲人那般温情,夏语心神思恍惚,前世亲人一个个离去,忽见此人,听闻也姓夏,心中莫名涌动出那一份亲切的情怀……她缓回神,在温孤仲卿面前坚定道:“我已说明,要同公子取……”
话未及说完,喉咙忽地被封住。
温孤仲卿并肩立于身侧,一双璧人如玉,夏长光摇动着折扇,看着二人甚是称心。
夏语心被点了穴道,说不出话,翻动眼珠瞪了眼身旁之人,却是瞪不着,温孤仲卿靠近一步,由她瞪。
夏长光细细瞧在眼里,轻轻抚笑,“今日既见温孤兄无恙,三日后,鹿鸣山庄会,今日无痕暂且别过。棠溪,他日再会。”
折扇一合,四壁回音随之消散,夏长光不见了身影。
他离去的方向定是出口的方向。
夏语心急得翻眼珠,让温孤仲卿快些解了她穴道。
手臂轻抬,穴道解开,她朝夏长光离去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