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谁告诉你,我是姐姐?”
方安顿时红了眼眶,“是哥哥和姐姐,哥哥和姐姐都死了,爹爹也死了,娘说……”
“方安!”邓氏吼道,有几分畏惧眼前人,吼声并不算很大,看了看温孤仲卿,却并未看一眼旁侧之人,上前将孩子拉过来,退到身外,跪地肯求:“你走吧!”
夏语心紧住双手,默默退回半步。
“姐姐别走。”方安起身拉住她,又被邓氏拽了回去。
“我只想和安儿好好相依为命过日子,你不要再回到这里,算娘求你。”邓氏匐身在地,哀哀肯求。
方安哭着:“娘……”嘴里的话被邓氏一巴掌打吞了回去,“还嫌你爹、你哥、你姐死得不够,要搭上娘这条命,娘要是死了,往后谁管你?”
好一出爱子如命,果然宁愿搭了自己性命也要保这一脉香火,当时那相士途径望心河,便是因方顺患疾久治不愈,且几回险些夭折,邓氏仅凭相士三言两语便将她赶出了家。
“只要能求得小儿平安,我愿遵先生所言。”这是邓氏当时肯求相士破解之言。
相士便从鹿角算筹中卜出那一个“离”字。
夏语心笑道:“好,若因我的出现害娘这般担惊受怕,日后我不再回来便是。”
“姐姐。”方安上前抱住她大腿,央求,“姐姐不要走,二姐和大哥说,除了娘,只有你是我们最亲的人。姐姐,你回来吧,方安也想像大牛他们一样有哥哥,有姐姐,这样就没有人再敢欺负我了。”
夏语心不由红了眼眶,邓氏又一把将孩子拉回去,“要想好好活着,就听娘的话,不要见她。”
“天灾人祸,生死无常。”温孤仲卿行上前一步,护在她身侧,警示邓氏,“他们的死,岂是她人之过?”
不论是与否,邓氏如今只有这一个孩子,经不起嚯嚯,再次匐身肯求,“走吧!”
方安大哭,“姐姐。”
夏语心看眼邓氏,冷冷地隐去眼泪,伸手摊向温孤仲卿,温孤仲卿微愣,随即明白过来,老老实实从身上交出钱袋,夏语心如数拿给方安,“好好听娘的话,饿的时候,拿去买……”
邓氏抬手将钱袋打翻,嫌之晦气,将孩子关进堂屋,紧紧闭了房门。
钱袋里的银两哗啦啦地掉落地上,温孤仲卿将银两拾回,夏语心掂了掂钱袋中满当当的银子,这邓氏现下分文不要她的,可温孤仲卿纳给原主的聘礼,不早被她花销一空。
念在方安尚小且亲近她的份上,夏语心将钱袋置于身前石板上,对屋内邓氏道:“这钱虽是我借的,但也算我报答娘的生育之恩,还望娘莫要一谓心存厌弃忧患,用它好好照拂方安,日后、你与方安便如这般好好的。”
说罢,她隔门朝屋内一拜,转身离开。
房门嘎吱打开,邓氏提了镰刀出来,拾起地上钱袋扔还了回来,温孤仲卿伸手接住。
“只要你不回来,就算是对我最大的报恩。”邓氏朝院前那茂密的长春花发疯般地便是一通乱砍。
不过片刻,郁郁葱葱的花蕾枝枝便成了一地残枝败叶。
长春花四时不调谢犹生命盛开,这是原主每次回来寄予的希望,生活堪堪,是这方长春花给予了她好好活下去的力量,邓氏竟连她对这个家最后一丝念想也要割除。
夏语心望着那满地狼藉,眼泪禁不住落下。
邓氏这到底是有多不待见她?她在外乞食,即便只讨得一口吃食也不忘惦记拿回来给弟弟、妹妹,宁愿少吃、不吃,做到这般,亦无法换回邓氏对她的一点怜爱……
那明艳的花骨朵如寒霜坠落,随豆大的眼泪掉落尘土。
“为什么?”夏语心不忍质问。
邓氏挥动着镰刀,力气爆棚,似要将花根一并拔掉,“走!”
一袭红影掠过望心河,温孤仲卿带着她策马离去。
“姐姐,姐姐……”远处是方安的哭声,原主起初被赶出家的那些日子,白天夜里悄悄溜回家躲在长春花下偷看一家大小的画面瞬间闪现脑海,夏语心只觉胸口一紧一松,鲜血瞬间溢出嘴角,整个人晕在了温孤仲卿怀里。
翌日。
午时,夏语心醒来,床前站着两个身着浅绿色长裙的丫头,盘着简单的垂鬟分肖髻,却戴着成色不错的碧玉珠花簪。
靠在床头的丫头长得玲珑有致,一双大眼睛闪动着一股子机敏劲儿,时刻注意着她,见她睁眼,即刻迎身到床前,“夫人,您醒了。”
夫人?
另一个丫头亦生得水灵灵地,目光清澈,笑容可掬,随即也迎上前来,福身行礼,“迎春见过夫人。”
那先前的丫头见她醒来,许是高兴过了头,一时忘了见礼,见迎春行礼,便也赶紧福身行礼,“迎喜见过夫人。”
二人一口一声夫人,夏语心瞅了瞅两人,靠身坐起,环顾房间,紫檀大桌,瓷杯珠玑,靠壁掩映流苏碧玉纱帐,长椅、卧榻精刻雕花,处处熠熠生辉,与那日原主所见城主府盛景相差无二,当即猜出身置何处。
迎喜、迎春半搀半扶着她起身,生怕脚下一个不稳当,跌坏了她身子。
“这是城主房中。”她久不出声,且是第一回入府,不知府中情况属正常,迎喜介绍道。
虽然知道现下进了城主府,但、这是温孤仲卿的房间,想来昨晚是睡了他的床,那他……夏语心猛一惊,回头看了眼榻上,还好只有一方枕,而非一对。
“夫人怎么了?”迎喜细心关问。
夏语心摇了摇头,行了两步,明显感觉身体已无大碍,问二人:“我的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