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蒙着我,我看不见,只会更害怕。”
温孤仲卿要杀出重围,她抓紧马鞍,万不能叫他分神,“右侧有人,左侧……”
陈延带人来救,一箭射穿左侧黑衣人。
敌方人手众多,陈延连发三箭,搭弓射出穿云箭救援,鸣镝一响,隐于四面的黑衣人如蚂蚁般密密麻麻冲出来。
“怎么这么多人?”夏语心抱紧马背,尽量不要叫马颠落了下去。
此刻,阴山校场。
祁夜欢正操练军队,山外鸣镝声响,祁夜欢手中长枪直直飞入城垛木桩,即刻点兵,带三千人马驰援。
依照玄骑军归营时限,那个方向是队伍归营必经之路,吴祺、吴福在伙房营当口为灾民分盛汤药,见远处穿云箭划破天际,即刻放了手上的活,一路赶赴校场。
祁夜欢带着人马已出营,二人速速跟上。
援兵赶到阴山山谷外,玄骑军三百骑士只剩数十人,数千黑衣人横尸卧野,仍有杀不完的人踏过尸身围攻上来。
温孤仲卿双管齐下,左手长枪,右手归虚,也斩杀不尽,夏语心挽住那一寸红绸,抹去他手中长枪上的血,“温孤仲卿,你一定能杀出去的,对吗?”
四周刀光剑影飞旋转流,见援兵来,温孤仲卿转手隐去归虚剑,单臂长枪御敌。
一柄长剑杀进重围,面前黑衣人悉数倒下,祁夜欢先将她护到身侧,薄弱身体早虚不单行,夏语心避开足下乱尸,抬眼,“是你?”
温孤仲卿数百回合厮杀,本身负有伤,力不暇供,生死一线,红缨长矛提挡,击毙身侧黑衣人。
盔甲下,那双眼睛与那晚出现在帐中之人极为相似,祁夜欢左手挽剑,殊死一博,他亦未使出绝杀技。
长剑陡然拨转,身后黑衣人胸腔挑破出碗大一个血窟窿,红缨长矛凌光一震,祁夜欢紧紧将人护在身后。
“疼吗?”他这才发现那张脸上被划出两道口子。
不疼是假,先前滚下马被毛草划伤,四面敌人,一时根本顾不得这一点小伤,夏语心摇头。
而温孤仲卿隐身示人,她不知他为何这样做,尤其在他自己主将面前,但定然有他的理由,夏语心不便再由他护着,躲过刀光,由祁夜欢护着退至黑衣人外围,祁夜欢单臂送她上马,吴祺、吴福驭马迎来,护在她左右,夏语心这才喘过一口气,“你们、终于来了。”
她险些虚脱。
一番激烈厮杀,黑衣人尽数倒下。
陈延验过数名死者身份,均未发现可疑处,整顿所剩不多的玄骑军归营。
漫野尸首,吴祺缓下脚程,行在了队伍后面,快速查探了两名死者身体,后颈均无异常,总算松了口气。
列国朝堂,江湖三庄,后颈带有图纹标记者唯有岸门山庄的人。
夏语心回头,吴祺已跃上马背紧跟上来,环眼四周死尸累累,且玄骑军也死伤不少,见吴祺跟上,夏语心又快马上前,看了看祁夜欢,各方势力盘踞,群雄纷争,她还是太嫩,满腹愧疚道:“他们是吴国人,之前将军杀吴国逃兵一事,我、不该向将军发怒。虽无法断定他是好是坏,但、事事谨慎为好。不过将军处死姜侍卫、韩侍卫一事,我还是不会……”
“回营。”祁夜欢驭马上前,带众人归营。
吴福跟上,随在她左侧,看了看她,血和伤口花了一脸,早分不清哪是她的血,哪是染了旁人的,既心疼又好笑,“你说你,伤成这样,疼不疼?”
“疼什么疼,只要不留疤就行。”
“你一个大男人,还怕脸上留疤?”
“?”
经这一遭围猎般厮杀,吓得不轻,她倒一时忘了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撇了眼吴福,“是男人就不要脸?”
“其实、留疤了也没有关系,大不了我往我脸上也划两刀,看谁会说你不要脸。”吴福低着头,吞吞吐吐语无伦次,脸已红至了耳根。
夏语心拭了拭白义身上的血,瞧着吴福那样,不忍笑了起来,随着那道目光穿过队形如同箭一身射来,她即刻敛住笑容。
温孤仲卿扮着玄骑营士兵,人虽走在前面,可一双千里耳却将身后事尽收眼前,夏语心不好真像个男人那样打诨胡诌,何况还有祁夜欢知晓她是女儿身。
回到营中,夏语心进入营帐卸了盔甲,清洗掉身上血渍,便往垣墙当口一起为灾民分发汤药,实际是查看这两日汤药煎煮情况。
经这些时日煎煮,伙房营各管事早已熟能生巧,汤药不只火候掌握得很好,轻、重症病者分发汤药时,药量也控制得很好。
她甚是欣慰,站在夕阳下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祁夜欢安排收尸营的人葬好玄骑营牺牲将士,经垣墙当口回营帐,看似路过看望灾民,实则是带了药膏来看望她脸上的伤。
那药膏隐于手中还未送出,祁夜欢便收到了邑安城传来的军令,城主得知玄骑军回阴山途中遇袭,折损惨重,便下令将玄骑军从阴山调回邑安城,以护城中百姓安危。
此军令从途中遇袭到此刻,时日之短,犹如彼之坐观山海,精晓千里。
祁夜欢沉思,抬眼,那人正立于陈延身后,“玄骑军明日回城,他……”
“属下名君同,也是玄骑营骑士。”温孤仲卿上前禀明,言外之意他也要随玄骑营回城。
夏语心闻言暗暗舒了口气。
温孤仲卿本有伤在身,经此埋伏激战,是该回城休养,更重要的是,她不必再担心他会偷溜潜入她帐中来厮磨。
夏语心心情瞬间见好,对排队分了汤药的灾民格外关切道:“注意端稳了,小心汤,后面的跟上。”
依着军令指示,玄骑军明日回城,祁夜欢只得遵照行事,命陈延前去清点营中人数。
玄骑军共计一万人,如今折损二百余人,人数不足。祁夜欢便从步兵中抽调人手填补进玄骑营。
借数凑兵乃军中大忌,陈延得知,身为玄骑营骑长,极力杜绝此等做法,以免乱了军中纪律,祁夜欢又将点出的步兵归回各营。
夏语心忙完伙房营的活,回到营帐,已是戌时一刻,一天的惊吓与劳累,使得她行无筋力,见着团团,一抱抱了上去,“今日,我差点就见不着你了,好一场厮杀,我第一次见着这样的杀人场面,锋利的剑插入人的身体,就如同削水果那般,却又轻松得没有章法,只力求击中要害,一招毙命,快得我不敢看……”
团团貌似感触到了那样的惊恐、后怕,温顺地用脸贴了贴她,安抚着。
夏语心会心一笑,进到帐中拿了两块肉饼出来给团团,回头累得倒地便睡了。
吴福拿了小块干粮来,掰成细沫放在团团面前,“快吃吧。”
隐隐听着声音,夏语心又起身,掀开帐笼,看着吴福细心投喂团团,感激之下不忍调侃,“你不怕团团了?”
“不怕了,这两日,我们相处得像兄弟。”
“跟谁都相处得像兄弟。”
吴福低着头,边投喂团团,边挠团团毛茸茸的皮毛,“昨日我跟我哥还带着它去河里洗澡了。”
“确实是混成了兄弟,这么快就袒露相待了。”夏语心打诨道,“要它是女的呢,也带它下河去洗?”
吴福愣住。
吴祺从营帐外走来,“我们每日来喂团团,早当团团是朋友,怎么还分公母。”
“也是。”夏语心坐到帐前,靠着团团,问二人,“你们拿什么喂团团?”
在这营中,一不可进伙房营顺东西,二不可私自外出狩猎回营,除了将自己的吃食分出来,还能有什么办法。
吴福一脸洋意,看了看吴祺,兄弟二人心照不宣,“我们、自有我们的办法。”
夏语心自是能瞧出二人定是省了自己那口吃食匀给团团,起身,双手一揖,“谢了!”然后进帐拿了干粮出来分给吴祺、吴福,“这两日你们定是没能吃一顿饱,今日我管够。”
吴福挠了挠头,不好承认自己挨饿,“也还好,我们也不算饿。团团是你的朋友,平日我们也没少吃你给的食物,照顾它两日,是应该的。”
“可你们也是我的朋友。”夏语心硬将肉饼塞进两人手里,“不算饿,但还是饿,快吃吧。”
两人看向团团,开始投食那日,吴祺把他碗里的米粥当着团团的面平分成两半,一半给自己,一半推到团团面前,把手里的馒头也平分成两半,一半给自己,一半给团团,“你看,我们一人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