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燕公府,这些年也是多有不顺。青临性子倔强,我也向来以为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能有几分福气,便需看你们有几分本事了。”谈夫人才语重心长地嘱说起,“这永安水深火热,若能改了一片新天,算来也是一大德善事了。”
琢磨着谈夫人这话的意思,白鹿明悟:“谢夫人点化,白鹿明白。”
交代清楚了这些事情,谈夫人才提起最是要紧的事:“你的身世来由,尚且不可告于人,此事你可知该如何?”
秦辞早已安排好白鹿的身世说辞,她便不急不慌道:“白鹿出身于北疆朝云,家父白荣,是行走江湖的游士。前岁时逢暴雪,父母因而亡故;白鹿为父母岁丧过后,便遵照父亲遗命来到永安。”
当初为伪造这个身世,秦辞亦是煞费苦心。
北疆常年遭风雪袭击,北江波涛汹涌,南北两岸往来稀少。秦辞伪造了白荣此人的来历,让白鹿能以白家女儿的身份来到永安;即便有人怀疑白鹿的身世来历,也绝不会查到白翎书院和翎羽团。
白鹿将证明她身份的信籍交给谈夫人过目,确定并无遗漏才满意地点头:“难为秦娘子想得这般周到,我也就放心了。”
轻抚着藏在袖里的白雪玉佩,白鹿对于永安此行本就胸有成竹。
自她决心来到永安,便知此事必有千难万难;她做好一切的准备,纵使是为此而死,也再无遗憾。
曾经传奇无双的白翎书院,曾经忠君爱国的忠臣良将,却成了世人唾弃的叛贼。
永安城中无辜的亡魂还在大雪中哭泣,等待着沉冤昭雪。
“这几年来公爷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一直在城外庄子上养病。青临和你的亲事是大事,还得公爷回来拿了主意好做决定。”谈夫人温和道起,只是提起燕公时才流露出几分悲悯之色,“公爷回来见到青临成亲,必然会很欢喜的。”
“白鹿虽在北疆长大,也常听前辈提起燕公,白鹿亦很是敬重燕公。”白鹿静默听谈夫人说着,才应道。
谈夫人似若沉思地盯着闪烁跳动的烛火,许久目光才落在白鹿身上:“公爷与你父亲是莫逆之交。你且安心在府上住下,便当做在家中一般;待日后你与青临成亲,唤我一句母亲,我便将你当成自家孩子。”打量着她衣着简朴,又道,“你是青临未过门的妻子,永安不同于朝云,你也得将自己收拾得妥妥帖帖,日后才能便于行事。”
说着谈夫人就进到屋里,片刻就取出一只紫檀匣放在月牙桌上;打开紫檀匣,里面盛着五六支发簪银饰,样式别致。谈夫人将紫檀匣合上,然后推到白鹿面前:“这些配饰簪子,你就先用着。过两日华月阁的陈娘子上门为府上女眷裁制新裳,到时为你添些新衣物。年纪青青的姑娘可要穿着鲜亮些,才像及笄之岁的小娘子。”
白鹿连忙拜谢:“谢夫人为我思虑周全。”
“许些事情,秦娘子未必能为你面面俱到。”谈夫人言笑轻说。
夜更已深,谈夫人就让赵嬷嬷送白鹿回东厢房歇息。
来时路上的足迹已被大雪覆盖,风雪愈烈,狂作大风中似有窸窣声息;白鹿抬头望向月明之处,残月冷清,似有孤鹰独影掠过月下。
回到东厢房里,听见外面鸟鸣不断,被淹没在风雪中。
仍是那名唤连双的小婢女打了热水进来,她说她一直都是在东厢房做活,夫人令她来照顾姑娘。
白鹿并不喜与生人近身,自小她习惯了孤僻。
简单洗漱过后,白鹿就和衣躺在冰冷的榻上,盯着房梁上滞愣,却辗转反侧无以入眠。
直到听见再度有声响传来,白鹿连忙翻身起来,看见一纸信如雪瓣般从房梁上飘落。
白鹿捡起信,展开;信上描着九翎羽毛,确定是翎羽团传来给她的信。
览阅信字,默然记在心下,白鹿就直接将信烧毁。
翎羽团已如天罗地网般遍布永安的每个角落,即便是这偌大的燕公府也完全被网罩在翎羽团的天罗地网之下。
看见信被烧成灰烬,落在油灯之侧,又被风吹散了。
屋外风雪还在肆虐着,白鹿走到窗外微微推开;那名唤连双的小婢女和两个青衣婢女在扫着新雪,很是伶俐乖顺的模样。
连双说过,她是燕公府的家生奴,老子娘都是世代在燕公府上伺候,她对燕公府的一切都清楚;她也说过,能被夫人派来照顾姑娘是她最大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