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公府为世代传爵,府上也是规矩严明。
如今谈夫人尚说白鹿是府上的贵客,只是丫鬟婆子不明她的身份,皆是多有揣测;为免隔墙有耳传出闲言碎语,白鹿只在东厢房屋里。
到日暮便见一个青衫婢女送来饭菜,她言笑伶俐地将饭菜摆在桌上:“夫人说姑娘是从北疆来的,不知可否吃得惯我们这边的吃食;夫人便特地吩咐做了几道北疆的吃食给姑娘送过来。”又从食篮底层取出一碟枣泥奶卷,“这是世子吩咐给姑娘送过来的。”
“多谢夫人和世子费心。”白鹿望着那碟枣泥奶卷,许久才低声说。
她是在冰雪地狱中长大,本就该是冷心无情之人;只是看见这枣泥奶卷,才不免令她想起幼时的事情。
她是外祖父最疼爱的孩子,白翎书院的前辈学子都爱哄逗她。那时在白翎书院外有一个卖枣泥奶卷的大娘,学生们就常买了枣泥奶卷来逗白鹿。
如今那卖枣泥奶卷的大娘已不知去向,白翎书院也早已在权谋斗争中灰飞烟灭。
在白翎书院的记忆已是不可追思,只是见到这碟精巧玲珑的枣泥奶卷,才又让白鹿想起了这般前尘往事。
纪青临当真是费了心思,还记得这枣泥奶卷。
那婢女未见她黯然之色,以为白鹿欣然,连忙笑道:“世子吩咐说姑娘喜欢便是再好不过了。”便是主子未说,她也听嬷嬷姐姐背后论议起;说这位白姑娘是世子带进府的,听闻夫人院里传出风声说夫人和世子很是看重这位姑娘,又据说白姑娘似是世子未过门的妻子,如今到了年岁便是来与世子成亲的。这些说辞一时不知真假,她却是不敢有丝毫慢待,生怕稍有差池得罪了未过门的世子夫人。
白鹿听她这话,只是默然不言。
简单用过饭,那唤作连双的婢女正收拾了食具,突然听见外面一阵喧闹声。
连双在府上做事多年,听得真切就笑说:“姑娘,这是两位姑娘这边过来了。想来两位姑娘应该是下了刚下了学堂。”
在来到永安之前,白鹿便将燕公府的情形探知得清楚。
燕公纪荇与嫡妻大谈氏有一儿一女,即为纪青临和他早夭的长姐纪惜;续弦的小谈氏所出的两个女儿,二姑娘纪意十岁,三姑娘纪愿七岁。
她走到窗后,果然看见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在院里和乳娘说着话。
姊妹俩下了学堂,就听说哥哥带回来了一个姑娘,好似是未来嫂嫂;两个姑娘好奇着想来看看,乳娘生怕谈夫人责怪下来,就想要将两个姑娘劝回去。
许久过后外面才归于安静,想是两位姑娘跟着乳娘回去了。
到晚上依然是赵嬷嬷来传话,说夫人想同白姑娘说话,请白姑娘过去夫人屋里。
外面又飘起小雪,谈夫人院前有婆子掌灯等候,看见赵嬷嬷引着白鹿过来才笑迎上前:“白姑娘,夫人已在屋里候着姑娘了。”
白鹿对于这位小谈氏夫人的意思倒很期待。
据闻谈夫人在京中贵妇中很有名望,得夫君儿子信任,在纪青临出仕前更是燕公府的主心骨。旁人提起谈夫人都啧啧称奇,说燕公是个病秧子,却有个好媳妇;后来纪青临名题金榜出仕入朝,旁人提起的也又多了一个纪青临。
谈夫人并非寻常的后宅妇人。
屋里炉子烧得暖融融的,与外面寒雪漫天恍若隔世。
谈夫人坐在暖榻上剪着窗花,桌上闪烁跳动的烛火蹦出细微火花,将谈夫人的影子拉得细长。
“夫人。”白鹿站在炉窗边,向谈夫人见礼道。
“白姑娘,坐吧。”谈夫人放下窗花,熙和笑说。
白鹿才在下首的绣椅侧身坐下,听见谈夫人仿佛只是话家常般说起:“许多年未见,不知秦娘子可安?”
白鹿低眉:“谢夫人惦念,姨母一切安好。”
谈夫人似有感慨地叹息,才正色道:“姐姐在时与你母亲约为亲家,定下这一纸婚契。青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自也是盼着他能姻缘顺遂夫妻和睦。我只是一个后宅妇人,不懂外边那些纷扰恩怨,也不愿知道你来到永安的目的是什么?或者你和青临私底下有过什么约定。我只望你和青临,能琴瑟和鸣,如意美满。”
没想到谈夫人会出此言,白鹿稍愣,便应:“夫人放心,白鹿谨记夫人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