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冯氏之势,这并非难事。
纪青临承了当今圣上提携之恩,纵是燕公一系对先皇怀怨,他也会愿意当皇帝的良臣将冯氏一族推倒。
但白鹿对当今皇帝并无好感,先皇晚期昏庸沉迷美色,当今皇帝毕竟是他的嗣子,便是先皇千错万错他也不会说那是先皇的错,只会说冯氏魅主祸乱朝纲;可即便冯氏是那魅主的狐狸精,她也魅惑不到英明君主。
若想要瓦解冯氏之势,必得从根源处着手;任他是千里长堤,也架不住蚁穴侵堤,最后轰然倾倒。
史书之上曾有无数权倾朝野之辈,却落得全族尽诛的结局。
白鹿记下了纸上的内容,依旧将纸还给轻夜:“我记下了,这名单还是你留着吧,就不必再费劲折腾一回了。”
轻夜才轻笑着接过名单,折叠整齐放回账本里。
白鹿又向轻夜问起永安的一些事情,看着天色将晚就准备辞了轻夜回去。
“对了,姑娘。”轻夜突然想起一事,唤回了白鹿,“先前秦娘子曾来信嘱咐我查渊先生的事。我这里倒已查到了一些和渊先生有关的坊间传说来源,当初那去窃取了渊先生著籍的贼人,背后指使之人恐是和宁原罗家有关。”
骤然听她提到宁原罗家,白鹿很是疑惑:“宁原罗家?这是为何?”
轻夜从紫木架子取出另一份信:“宁原司主林馥与我来信。当初罗家孙辈的七姑娘年芳十五,被冯家看上了,想要让罗七姑娘和冯家孙辈的四公子议亲。罗家恐是有祸水东引之意,抛出渊先生之事,引走了冯家上下的心思,然后匆匆为罗七姑娘定下亲事。”
这罗七姑娘正是蔺公世子夫人罗氏的堂妹,最后她是被嫁到了云渡。
若渊先生之事为宁原罗家刻意祸水东引所为,罗家又是如何知晓渊先生之事?渊先生和曹家又究竟有何干系?
“姑娘,到四月时其他几位司主也会进京会面,到时姑娘见到他们,也可对北昭局势更为清楚。”轻夜见白鹿很是疑惑,便又添了一句道。
“四月,算来这时候也是刚刚好。”白鹿颔首点头,心中已有打算。
方才她看着那份名单时,便注意到了其中几家,兴许能为她所用。
同轻夜相议后,白鹿离开梦泽酒家,回到燕公府一路无异,便是连双都只以为她在屋里小憩。
纪青临在前屋翻阅书卷,听见她进来的动静回头,正好看见白鹿悄然进来。
“娘子,你什么时候出去的?”纪青临都很诧异,他确实未曾想到白鹿的武功已是到了飞檐走壁来去自如的本事。
“我去与永安司主相见了。”白鹿直接告诉纪青临。
纪青临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你们之后准备要怎么做?”
白鹿走到纪青临对面:“我只是一介女子,可比不得夫君深谋。”
纪青临放下书卷,作恭听之状:“娘子何出此言?我也是一介愚人,可当不得娘子高看一眼。”
听纪青临说话却是挺有意思的,白鹿莞尔:“夫君此言,只怕要令天下士子为之羞愧了。”
“娘子这般与我打着哑谜,为夫愚钝,可猜不透娘子的七窍玲珑心。”纪青临很好脾气地同白鹿扯话。
“现在不急,夫君与我一同看这场好戏便是。只是日后诸事,可还需夫君指点一二。”白鹿含笑温和轻声道。
“到时候娘子直说便是。”纪青临笑如春风。
白鹿很感激于纪青临的宽容,他对于翎羽团的事并不会多问,但对于她的疑惑都总知无不言。
从梦泽酒家出来时,白鹿就已经决定排下一场好戏,权当做是她初来永安用来尝试的开胃小菜。
毕竟她并非善类,来到永安就是为了搅得天翻地覆。
永安遍地勋爵人家,许些官宦本就暗藏恩怨,最是经不得旁人挑拨;只需蓄意埋下祸根,最终必然会掀起一场滔天风雨。
白鹿隐隐期待着这一日,期待她谋算得逞的一日。
“娘子笑起来便很好看,只是又像极了从前在画本里见的精怪妖女,做了坏事都爱这般笑着。”纪青临从妆台上取了青瓷小盒里的眉黛膏给她添上几笔,看见白鹿不经意浮起的笑意,就故意笑言起。
白鹿清浅而笑:“夫君可是正经人,怎的这般哄逗于我。”
纪青临继续专注于为她画着新月眉,神色认真一本正经的姿态:“可叹娘子误会为夫,为夫才心觉惭愧。为娘子点眉新妆,娘子觉得如何?”
铜镜莹莹,新月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