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鸡唱着昼夜不分的晓,祁厌睡过头了。
待她睁眼,揉着头发将浑身懒劲儿赶走,才发觉殿内香炉早就冷掉了,于是心下一紧,未敢磨蹭,立马穿好衣裳小跑到正殿去。
正殿安静无人,一股子玉松的暗香,角落仅一灵兽,在看书。
书页一翻,胤希抬头瞧她这幅神情,又顾一眼她乱糟糟的头发,问:“干嘛?”
“给师尊请安。”祁厌说。
“请安?”
对着小兽抛来的问句,祁厌捋了把额前碎发,应道:“从前有人同我说,拜师之后要日日请安,跪拜奉茶,伺候笔墨。”
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是同陶悦学的。
“哦,”胤希晃晃脑袋,将目光收回来,懒怠怠说道:“她不在。”
“嗯?”祁厌抛了个尾音。
“同星婆和令萱姐姐议事去了,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
祁厌抬手挽了挽头发,面上却是藏不住的失落。脚跟蹭着地板,眉头小山似的鼓起来。
禹舟蘅正巧议事回来,缓步朝正殿走着,上桥时顺道逗了逗锦鲤,满意地瞧着那肥鱼活脱脱游了几圈。行至殿外,腰间环佩空灵一响,脚步踏着木头地板,袍角带着稳重的清香。
祁厌听到响动立马回头,见着一张清汤寡水的脸,立时寒毛都竖起来了。
她盯着禹舟蘅,脑子里遥想的却是自个儿素未谋面的亲娘。她们应当差不多,温柔清亮的眼,水墨绢画似的下巴,说话时嗓音自带三五分单薄,听着叫人失魂。
祁厌眼里闪着星子,却未同禹舟蘅对,转而见她越过自个儿对胤希说:“随我和令萱去趟鹊山。”
目光落空,祁厌努了努嘴巴,眼神自禹舟蘅身上落到脚尖,暗暗在她俩对话的氛围里将自己裹起来,缩小到察觉不到。
禹舟蘅偏头,单薄撩她一眼,问:“没事做么?”
“啊?”祁厌抬眼,思索片刻,腮帮子小巧鼓了鼓劲儿,语气里带着横冲直撞的试探,问她:“我想同师尊一道去鹊山,行吗?”
“不行。”
禹舟蘅拒绝得干脆,眼见祁厌表情凝固住,又从袖口翻出两本书递给她:“将这两本书背熟再说。”
祁厌接过,将那两本书横一看竖一看,摆弄良久后,递了个无措的眼神。
禹舟蘅疑惑:“你不认字儿?”
祁烟摇头,尴尬地掂了掂脚,解释道:“娘亲没教过,我只会背,不会认。”
白商连做饭都不会,更别提教她读书习字,嘴里偶尔蹦出来几句诗词歌赋,倒是全被她记下了。
禹舟蘅闻言,抬手帮小姑娘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清声道:“这便看你的能耐了。”
祁厌也是个有骨气的,最受不了旁人激她,暗暗咬着嘴巴较劲。
禹舟蘅望着她,鼓劲儿时脸边绒毛一颤,带着小孩子的生气。
禹舟蘅饶有兴致地一笑,又自袖子里翻了个药瓶出来:“这是华佗水,去疤的。”
而后抬手点了点祁厌的眉心。
“呃......”胤希抽了半口酸溜溜的气儿。
那药水禹舟蘅可宝贝了,之前洛檀青问她借时都不给呢。
“长老,我们还去不去鹊山了!”胤希跃到禹舟蘅脚边儿,扒拉一下她的裤脚,禹舟蘅回神,复又拎起眉头道:“怎么不去?这便走。”
祁厌攥着药瓶,不免对她师尊的性子多了些揣测,而后甜甜笑道:“谢谢师尊。”
到了鹊山已是晌午时分,那边的掌门早早便候在山口等着了,待令萱同禹舟蘅两人落了剑,又见一白花花的灵兽自令萱肩膀后跳出来,鹊山掌门同一众弟子才切切迎上去。
“诶呦长老您可算来了!”掌门堆着满脸皱纹赔笑脸。
“天虞的长老这么年轻?能行么......”其余几个弟子在后头捂着嘴巴窃窃私语,不免有些刻意,她们仨听得一清二楚。
胤希当即就要回头去理论,却被令萱掰着脸蛋扭回来,食指抵着嘴唇作了一个温柔的制止。
胤希不服,揣着胳膊正欲发作,却听鹊山掌门搜肠刮肚地倒苦水:“也不晓得着了什么怪,自上月起,我鹊山每日都有弟子意外暴毙,且都是男弟子,到现在已然死了大半,我这是实在没辙,才去叨扰禹长老的。”
“是地鬼吗?”胤希问。
掌门摇头,面上是皱巴巴的思索:“未见着什么疯了魔的异兽,不像地鬼的手笔。”
令萱听得津津有味,只见禹舟蘅回头同她俩说:“去瞧瞧火房同水井有没有被下过毒。”
令萱得令,同胤希一起跟着鹊山弟子前往查探。
待一群人散开,禹舟蘅动了动唇线:“那些人的尸首还在么?能否带我去瞧瞧?”
掌门暗叹口气:“时间久的已经埋了,新添的还在灵堂睡着,得等他们家人上山哭灵再做打算。”
“劳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