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走后,洛檀青同禹舟蘅对了个眼神:“都是男婴。”
既别了村长,禹舟蘅细细瞧了一遍襁褓:“要想知道这些孩子死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我们得请约素姑娘来,她有法子。”
语毕,禹舟蘅缓慢抬眼:“洛儿。”
洛檀青先是点头,而后拎起眉毛,抬手指了指自己。
“我去请?”
“嗯。”禹舟蘅点头:“你与她相熟,你请。”
洛檀青气笑,松了嘴角柳眉倒竖:“你哪只眼睛瞧见我跟她很熟?”
“那日我去西街找你,听隔壁铺子李婶儿说,你同一位姑娘走了,三五日未归。”禹舟蘅说完,想了想又添了句:“李婶说那姑娘气质柔弱俊秀,皮肤同腻子一般白,不是约素么?”
洛檀青理亏,清了清嗓子:“是她。她要我帮她调一味香,来回七八趟也不满意。所以我就干脆去她的冥府住了几天,调到她满意才回来。”
禹舟蘅闻言拎了拎眉头:“那还说,不熟?”
洛檀青无语:“熟。你等着,我这就去请。”
祁厌和禹舟蘅立在原地看着,洛檀青衣袖一挥,香气四散开的功夫,变戏法儿似的走了。
祁厌啧啧称奇,原来她平日在收云殿神出鬼没,用的就是这样的功夫。
冥府位于度朔山一棵大桃树的东枝之下。位置本是十分隐蔽的,但洛檀青来了许多次,闭着眼也能找见路。
度朔山高耸,山尖儿直嵌入云雾,一道山路平滑修整,似踩在石板上。阳光自雾气散射下来,越往山上走,鬼气便越浓,待行至第七个岔路,遮天蔽日的雾气令周遭完全阴下来。
纯阴之处滋长桃树一颗,东枝之下有一小路,尽头便是鬼王约素的冥府。
洛檀青去时,约素正在下棋。
世上甚少能见到这般样貌,淡墨色的眉毛,三分柔弱七分温顺,双目狭长,眼尾稍稍翘起,眉眼之间带着属于冥府鬼王的桀骜不驯。
她穿了身素色袍子,银线似的头发盘在脑后,孱弱袅娜地侧倚在座位上,露出一截平整的锁骨。
见来了人,也不抬眼,手腕一动将黑子落定:“找我做甚?”
“一个人下棋呢?”洛檀青也不客气,扭着水蛇腰坐在约素对面的茶座上,自己倒了杯茶喝,又道:“几天不来你这儿,想不到鬼姑娘平日这么无聊啊。”
约素掀起眼皮,瞧着洛檀青身下鬼气四散,若无其事道:“并非一人,你压到我的小鬼了。”
“什么......”洛檀青浑身过电似的僵在原地,自座位上慢慢挪开,脸色一寸一寸变白。
约素一手掌着脑袋看,方才散开的鬼气又一簇一簇聚拢起来,堆成个人的形状,唯唯诺诺立在对面。
约素坐直了身子,袖袍在棋盘上一挥,白子同散沙似的吹开,她抬手点了点棋盘,清声道:“我胜了,你退下吧。”
而后那小鬼也像棋子似的,碎成一捧黑烟。
洛檀青问她:“那是什么?”
约素沉吟一声,右手将掖在衣领处的发丝拨出,边倒茶边说:“他犯了错,我许诺他,若能下赢这盘棋,便不用去钟馗那儿受罚。”
洛檀青嗤笑一声:“当真是鬼魅头子,受不受刑竟由你说了算?”
约素不紧不慢饮一口茶,神色苍白且讳莫如深,毫不掩饰道:“因为我知道,他不会赢。”
咳咳咳......冒犯。
洛檀青咬住下唇,想起什么似的正要开口,却见约素先一步起身,顺手披上搭在手边的白狐裘,道:“走罢。”
“嗯?”洛檀青一怔:“去哪?”
约素微笑,提点道:“你来寻我,不是因为六盘山姑获作乱吗?”
未等洛檀青回话,约素又道:“我随你去。”
洛檀青仍在回味,望着约素浑身病气的背影,叨米似的点点头以示确认。
罢了,她们鬼魅掌管人间生死,必定十分忌讳浪费时间。提前掐算了来去因果,也省得她再费口舌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