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笺将这魔化貔貅的尸首收入封印盒,施加诸多防护后才放进储物袋。
她顺着来时的绳索往上爬,登顶时见到了正蹲在一旁揪草根的白瑞。
白瑞有些委屈地伸手将箩筐接过来背上:“你下去了近一日。”他也被丢在这里近一日。
“如何?”陌笺问他,“可有发现什么不对?”
白瑞摇头,“感觉都很正常。”
“噢对了,他们将你的口信带给我时,一个老婆婆出城寻来,说是城主的儿子病情恶化,于是他们一起赶回去了。”
白瑞点了点自己的下颚右侧,“他们好像很着急。”
以白瑞的灵敏直觉也没发现不对之处,陌笺思索她得再观察仔细些。
出城前城主儿子已经病情恶化过一次,这次再恶化,恐怕情况更不好。
城主儿子这病情不似假的,若幕后人为城主,他倒也舍得。
言罢,陌笺与白瑞往城主府赶。
刚踏入城主府正门,一等候多时的老妪迎上来,一边道谢一边接过箩筐。
陌笺简短招呼后,顺着回廊来到城主之子所在的房间。
病榻上的刘冉被敞开了身上衣物,全身布满脓包,每个都婴孩拳头大小,不断渗出红白黄相间的粘稠液体。
与此同时,屋内弥漫着香甜发腻的味道,味至浓处,沉闷窒息又令人作呕。
城主夫人并未在意这一床狼藉,她坐在旁边矮凳上,轻轻擦拭流出的脓水,眸中热泪静静淌下。
城主刘启润站在床边许久,似被这味道熏到不行,又像是为了纾解胸中憋着的那口气,他紧紧拧眉,吩咐窗边人,“把窗开开,这么闷着也不行。”
“可是……”
城主夫人手下一顿,神色戚戚,“听说这病吹不得风的……”
刘启润拧紧的眉不曾舒展过,说出口的话带了些斥责与尖锐,“听说?那他们活了吗?!”
刘启润的态度令刚掀开帘子踏进房门的白瑞脚下一顿,下意识看向陌笺。
城外初见时此人沉稳又成熟,不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
此刻他却如此专制又固执,听不得他人所言,哪怕劝他的是自己的夫人。
站在刘启润后侧的劲装男子低声再询问一遍,得到其肯定回答后默默走至窗边,将栓子取下,推开窗扇固定住。
屋里确实太闷,顺着打开的窗吹进来的风让屋内人醒了醒神,吹散了些低沉情绪。
刘启润更是被风吹得双目清明。
他略一低头,原本坐于矮凳上的夫人此刻已经扑到了榻边,正小心翼翼握着儿子尚且没有脓包的手指无声流泪。
他忽然有些难过。
想起方才情绪不受控制的自己,他又在心里质问自己,难过什么呢?
生老病死,再正常不过。城内子民一个个减少、一户户消失,此刻不过是再多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罢了。
新风顺着开敞的窗户吹进来,所有人都下意识放轻放慢了动作,只余下城主夫人的低泣与城主儿子无意识的呻吟。
陌笺神识笼罩下的众人看上去行为神态极其自然,看不出任何问题。
但也正是如此,反倒显得虚假,像是所有人戴上了同样的面具,表演给外来者。
陌笺也直面过死亡,记得那些眼神或麻木绝望,或不甘癫狂。
她也曾见过那么一种目光,满足而欣慰,慷慨赴死。
陌笺凝眸看向床榻,不过出城回城这一趟,瘦骨嶙峋的刘冉眼底青黑,逐渐破裂的脓包挤压得他看不出原本的人形。
她走上前,“请容在下再探一次脉。”
城主夫人转动僵硬的脖颈望着陌笺,眼泪唰地涌出,起身退至一旁让开了位置,泣不成声。
脉象比先前更虚浮,每隔十下停一次跳动,呼吸声渐弱,就像是……
“油尽灯枯之兆。”陌笺收手退开几步。
城主夫人下意识往陌笺方向走了两步,双手掩唇,求证般道:“……你说什么?”
陌笺侧了侧眸,选了个相对委婉些的说法:“你们可以准备后事了。”
若以修士丹药置办药浴,或许能吊一吊最后的那口气,但她得寻个合适的时机地点去闭关。
城主夫人不能接受陌笺所说,她张了张嘴,最后捂住脸嘤嘤啜泣。
刘启润低叹一声。
他其实早有准备,也看多了子民们的离去。可他总还是想着,万一发生奇迹慢慢好转,万一突然不治而愈……
可现下看来,别说好转,他儿子连个短暂清醒的回光返照都不曾有。
这病只在青壮男子身上出现,刘启润不由抬眼看向陌笺白瑞,鲜活的年轻的青年少年,介于染病与消失的相仿年纪。
既然自己儿子已经没得救了,他总得劝一劝刚入城的这两位,“既然二位无恙,还是先寻个法子离去罢。”
就是不知能又什么方法可以顺利离去。
陌笺对刘启润的瞬间振作另眼相待,但她又想起先前那个固执专横的刘城主,拱手道:“其实我有一偏方,或许能吊住令郎的命。”
她既然来此,就没打算空手而回。
刘启润见她停顿,“但?”
陌笺小幅度点头,“需要一处无人打扰的安静之地,以及一点调配时间。”
但若病患在此期间死去,她也无能为力。
她已打出一张明牌,希望幕后之人能尽快接招,不要让她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