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呀,我虽然看不见你,但听着你的声音,就觉得心情舒畅,喜欢和你亲近,你大哥哥见了你,不知道会喜欢成什么样子呢。”
有这么乖的弟弟感化他,相信效果也会十分显著。
孩童被他夸得藏不住笑,仗着他看不见,嘴角勾的很高,兴奋的想要更多夸奖:“我真的有这么好吗?”
“你真的有这么好。”
朱姑叁浅笑了一下,几句话,就把心思敏感的孩童拿捏的死死的。
他的手指不经意的触摸着房墙,在脑中想象着现处的环境,等他摸透了,就能彻底在脑内,形成地图,就连距离都能估算的大差不差,这是他瞎了以后,逐渐练出来的本事,他从未和别人讲过,也是他最宝贵的后路。
孩童圆乎乎的脑袋里,不停回旋着“你真的有这么好”几个字,心里溢满了开心,可开心过后,又产生了跌宕,若是哪日娘亲,也对他说出这几个字,就好了。
他低下失色的瞳孔,拉着朱姑叁的小手,都微微松动。
小孩的心思难猜,开心和悲伤总在一念中交织。
朱姑叁握紧了松弛的手,低声道:“对了,还不知道弟弟叫什么名字呢?”
孩童从失落从抽离了出来,认真回答道:“我叫妆舟许,梳妆的妆,扁舟的舟,许可的许。”
“嗯,名字真好听。”朱姑叁思忖了小会儿,儿女的名字,无论嫡庶,都是家主决定。
如今湖海畅通,鬓寰俏早没了当年的祸乱,妆掌门却还是给子女取了一个“舟许”的名字,看来是别有一番寓意。
“娘说是父亲给我取的,我也很喜欢。”妆舟许笑了笑,而后好奇的看向他,道:“哥哥叫什么?”
“我……”朱姑叁却犹豫了一下,没有告诉妆舟许他的真实姓名,他的名字,估计妆掌门很难不记得。
不管妆掌门有没有发现他的存在,是否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他都不该冒险,毕竟,当年灭他满门的元凶,谁都有可能。
“我叫辫子红。”
妆舟许听着,觉得这个名字很是新奇:“辫子红?好特别的名字,是因为你很喜欢扎辫子吗?”
“算是吧。”
他颠沛流离的岁月里,经常找不到河水沐浴洗头,头发脏乱的很快,又长又难打理,再加上饱一顿,饿三顿,形销骨立像个街头乞讨的乞丐。
于是他把头发拧做三股,扎成一条低低的粗辫子,用红色的发带绑紧,几乎几个月,才松开清洗一次。
他眼睛虽然瞎了,但修为没有废,洞察力超乎常人,反应是猫的三倍。
靠着除祟的本事,挣了点小钱,江湖上靠这讨口饭吃的,不止他一人,时间长了,他也被许多江湖上行走的人记住了。
涵养深的喊他“辫子红”,差的喊他“瞎子红”,前者他还客气两声,后者他扭头就走,纠缠不休的,他直接把对方打成猪头。
“瞎子”二字成了他的逆鳞,朱掌门死后,他再也学不会忍气吞声,能还手的,他会加倍还回去。
“那你今天怎么没有扎?”妆舟许歪了一下脑袋,看着他的后背道。
朱姑叁墨黑的长发铺在背上,几缕青丝落在胸前,洗的发旧的衣服有些掉线了,白衬红裙,领口绣花的是鹅黄藏蓝笑靥金,似乎还有清幽的草木香,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妆舟许凑近闻了闻,只觉得好干净的味道,让他忍不住想要再贴近一些。
他暗戳戳的贴近,又怕朱姑叁察觉,脸上显得十分心虚。
但鼻子还是很老实的细细嗅闻。
“不怎么出门,就没必要扎了。”
他扎辫子,本就是为了出行方便,如今被囚,扎辫子反而没必要了,他也累的不想扎。
“那怎么行?人不整衣敛容,和街头乞丐有什么区别?”妆舟许“教育”他道。
“……”朱姑叁想告诉他,他以前还真当过乞丐。
又怕他觉得自己没有羞耻心,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妆舟许拉住他:“我帮哥哥扎吧。”
“你?”朱姑叁笑了笑,“不先找你大哥哥了?”
“要找的……”
妆舟许纠结了一下,道:“扎头发又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很会扎头发的。”
他自己的和娘亲的头发,都是他扎的,扎个辫子简直易如反掌。
瞎子哥哥要是摸了他扎的辫子,定然会折服在他的技艺之下,到时候见了大哥哥,又何愁得不到夸赞?
刚还一心扑在妆瑞矶的身上,一会儿的功夫,就开始替他考虑了,果然,小孩子就是世上最好哄的人。
朱姑叁也乐意,只是蹲下的时候扯到了大腿根,痛的他“嘶”了一声,咬紧牙关,才糊弄了过去。
他面色有些发白,轻扯出一点微笑,把后背交给了他,道:“嗯……那你来吧,扎完再去找他。”
妆舟许看着眼前的宽肩窄腰,愣了一下,这薄背清瘦,全靠骨架支撑着,母亲的背也很清瘦,但好似一用力,就会垮掉,瞎子哥哥的背却好似蕴藏了强大的力量,像是父亲的感觉,让人想要依靠。
“好。”他拾起朱姑叁的墨发,握在手里的感觉很好,那股草木的清香,好似更浓了。
瞎子哥哥对他很温柔,要是他也是自己的亲哥哥就好了。
妆舟许藏起心事,手法熟练的帮他扎着辫子,辫到尾部,他歪了歪头,看向他清秀的侧脸道:“哥哥,有发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