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叫住，好似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可他明明知道他是朱鬻，是被灭门之后，举目无亲的人。

却能够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他的庶子糟蹋，苦苦折磨三年。

这一声，他喊得轻易，可他朱鬻，却答不上口。

朱门沦陷时，仙门百家隔岸观火，拱火的人站在火堆前笑，看火的人，就跟着笑。

他们的嘴脸和心肠从来都是两副面孔，胸膛之下交不了真心，他也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佛口蛇心之人的身上。

他淡漠道：“妆掌门，您认错人了，朱鬻已死，如今站你面前之人，名叫辫子红。”

好似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妆珧栈叹息了一声，回眸看他，道：“当年之事，我也扼腕难平，我知道你在寻找什么，不防做个交易？”

“……”朱姑叁知道，在他一无所有的情况之下，若是不仰仗任何仙门势力，要想寻仇，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可妆珧栈又会是什么好人？

比起他，天生神力又足够听话的妆瑞矶，不比他更靠谱？

可他连妆瑞矶都不信，更何况是他妆珧栈。

朱姑叁沉默不说话，妆珧栈看出了他脸上的不信任，他也不紧逼，启唇道：“枣庄，有你要找的东西。”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带回我侄儿妆虞的尸体，到时，我会备上一份丰厚的大礼，以作酬谢。”

枣庄？

在他的记忆里，当真没去过这个地方，不过有些耳熟，像是听过……在紫台宫？

他要找的东西，除了眼睛，就是灭门仇人，不管是不是陷阱，也不管凶不凶陷，无可厚非的，他都必须去上一趟。

还有他口中的大礼，又会是什么有用的信息？

十二年了，他好像，连真相的尾巴都没摸到。

这无形中的焦虑，迫使他眉头紧皱，情绪低落。

看得妆瑞矶心尖一疼，真后悔当初的人肉皮球，没有凑成三个。

他的嘴像是淬了毒，道：“既想救你那薄命的侄儿，又怕赔了夫人又折兵，算盘都打到我哥哥身上了，真是白日做梦，想得倒美。”

要朱姑叁帮他做事，问过他的意见了吗？

“……那么，就要让妆掌门破费了。”朱姑叁道。

妆瑞矶：“……”

“好说。一路顺风，我等你们回来。”妆掌门这才露出一点淡淡的笑，斜睨向面色骤然一愣的人。

像是猜到了妆珧栈的意图，妆瑞矶转动了眸子，和他对视了一眼，眼神里含了警告和威慑，只一眼，就移开了眸子，牵紧朱姑叁的手，顺利的下了山。

妆珧栈往山内走，假寐的丹顶鹤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回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

有了下山的目的地，一切都好似有了盼头。

可惜他看不见路，一时半刻也难能找到信得过的向导，东南西北，该走哪条路，该过哪条河，都不是他能决定的。

好在下了山，妆瑞矶的脾气也收敛了不少，在人面前，除了牵着他的手引路外，没有再动手动脚。

他心安了许多，也任由他漫无目的的逛着，据他说，这还是他第一次下山逛街，还是和他一起，所以他很兴奋。

他不会笑话一个内心苍凉、渴望得到爱的人，同样渴望这份陪伴的朱姑叁，对于他塞进怀里的吃的，来者不拒，默默的吃进肚子里。

说来不怕他笑，这也是他第一次，这么悠闲的在街上逛。

昔日眼睛还在的时候，热闹的街市不过是除祟途中的走马观花。

眼睛没了之后，更是街头乞讨的乞丐，万般琳琅与色彩，于他而言，不如破碗里半块冷掉的馒头，更能动容他麻木不仁的心。

他们在街市上逛了很久，妆瑞矶给他买了两串糖葫芦，又买了一盒口味多样的青团，看见街边有刺绣框画，顿时来了兴致。

他拉着他的手，凑上冷淡的摊位前，将一副刻了橘色胖猫的刺绣框画，递进他的手里。

他起初还在疑惑，给他一个刺绣框画做什么，他又看不见？

或许是他自己喜欢，让他帮忙拿着吧。

直到手指摸到细微的粗粝，玩毛线的橘色胖猫的眼睛、鼻子、胡子、毛发……每一处地方，都被分层开来刺绣，工艺截然不同，单是手指触摸着，这只橘色胖猫，就好似跃然纸上，活了般，在他脑内浮现。

“是……猫咪？”朱姑叁愣了一下，声音很小的询问道。

这不自信的模样，看的妆瑞矶心头一软，眼底温柔道：“是，橘色胖猫，和你一样可爱。”

“……”又在拿他取笑。

朱姑叁不想搭理他，只是捧着手里的刺绣框画，有些爱不释手。

见他喜欢，妆瑞矶又挑了几个，啃菜叶的小兔子、钻火圈的小老虎、脚踩雪梅的喜鹊……想要哪种动物，几乎应有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