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别月现在还有些不知所措,但他眼底的淡漠让他自己也觉得陌生,仿佛他的心境与从前截然不同。缄默几许后,他才堪堪开口:[……你在说什么?]
他从未见过东方卿的这一面,因为他在对方的眼泪中看出几分绝望。
对方埋在他的颈窝抽噎道:“我很早就知道你拥有这种精神力量……你释放的次数越多……遭受的反噬也就越严重。”
[你怎会知道此事?]惊别月反问,这件事他直到现在为止才明白个七八分,所以东方卿能够准确地说出来足以让他感到奇怪。
东方卿不急不缓地抽回身,耐心解释道:“夫郎,我懂医术,亦明心病。自你与我重逢的那天,我再度触碰到你的手时,便已知晓。”
“所以……”惊别月欲言又止,他忽然想起好几次嘴里未散去的苦药味,于是他转而在东方卿的掌心写道:[那些堆在草棚之下的不同方剂的药材,都是你为我拾捡的?]
话已至此,东方卿便不再遮掩回避,“是——一直以来,我都在为你的病试药。”
[试药?]惊别月的眼眶有些发红,他眼底隐藏的阴霾悉数褪去,[你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你是我的夫郎。”
此话一出,没有经过任何的解释和点缀,让惊别月阴冷的心慢慢被融化、被温暖。但紧接着他的眼底便闪过一抹偏执,他希望眼前这个人、这个被他深愛到极致的人,能永远陪在他的身边,对他说这些不腻耳的情话,至死方休。
他轻轻抱住东方卿,拉住对方的手隐忍着写道:[你为我做这么多,要我如何偿还?]
“我希望你平安无事,如此足矣。”东方卿淡淡道,他的语气极轻,宛若山涧清澈的回音。
这回并非是有悖真心的谎言,昨夜他和朔风追赶出去时,恍惚发现惊别月抱着小七躺在尸堆血泊之中,这是他此时也不愿看见的画面,甚至某一刻,他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握刀,又以哪种姿势自戕都想得清清楚楚。
他早已经历过一次这样的场面,不同的场景,却有着同样受伤流血的人。
这段时间来,他无时无刻都在寻找治疗精神的药物,以身试药都是常事,纵使他拥有天下医者不及的学问和医术,却也无法治愈沉积在惊别月心中的病。
他只觉是自己无能。
这时的惊别月不禁勾起一抹不可察觉的笑容,他轻缓地拍打东方卿的背脊,如同从前那般,[好,我一定会。]
当下他心生出不合时宜的想法,若是东方卿身上的绝望是基于他受伤而产生的,那么这也就意味着对方是全心全意托付于自己的,如果真是如此,受点伤又何妨?
假如他的痛苦能成为捆住东方卿的绳索,他大概会愿意一直痛苦下去。
他要东方卿为他流泪、为他欢喜、为他担忧,对方所有的情绪、思想和身心都该绕着他来起始、转动。
虽然这些想法换作正常人而言是恐怖的、不该出现的,但惊别月却觉得无所谓,他现在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往后他会乖乖待在东方卿的身侧,静静地注视对方、凝视对方、占有对方。
两个互相簇拥的恋人,心思各异,一个卸下伪装患得患失,而另一个却为此庆幸。好在他们对彼此的真心如一。
在返程的马车上,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及死去的蒙面人之事。马车内沉寂的氛围并没有让惊别月感到不适,相反他很享受这种不同于往日的安静,因为他可以毫无顾忌地笑看着东方卿,即使被对方察觉。
“夫郎,你为何不同我说话?”东方卿忽然出声打破缄默。
惊别月忙不迭握住对方的手,笑容温柔,[你想我跟你聊什么?]
东方卿把他揽入怀中,刻意避开他头部的伤口,“夫郎,关于婚宴一事,你可有准备?再过几日父亲母亲就会游历归来,我们争取在月底前把婚宴办了,可好?”
[我都听你的。]
惊别月极力掩饰心中的躁动,因为他知道,此次婚宴一旦结束,东方卿就会彻底为他拥有,哪怕某天对方知道自己不是原来的夫郎,也没有反悔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