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东方厚褚同兰音絮远游回京。这对少年便结拜成为夫妻,婚后恩愛两不疑。但官场沉浮不定,东方厚褚本向往自由,心性散漫,以至于他早已厌烦勾心斗角和明争暗斗,索性他为发妻辞官,把朝堂上的烂摊子扔给颇有政治见解的东方夜绥,带着兰音絮游历万水千山、望流云旭日。
如今东方夜绥功成名就,成为赫赫有名的瑾安侯爵,他们亦走过万千尘华归来,何不圆满?何不快哉?
这日清晨,自从东方夜绥得知双亲的消息后,彻夜未眠,他的双眼有些发黑,脸色憔悴苍白。比起现在,他更愿意呆在整日被公文堆积起来的疲劳日子。
因为他有对不让人省心的父母。
“大黑,为娘的钗子怎么不在首饰盒里?你快来帮我找找。”一道明亮的女声自书房门外传来。
东方夜绥搁置手中的笔墨,他还没有站起身,便听到另一个声音,“我的诗集去哪了?大黑,你是不是上次拿来看的时候忘记还回去了?”
“嘶——”他不耐烦地拉开书房门,眼底尽是戾气,“你们的东西我没拿过,都是下人在收捡,你们有事能不能去问他们?”
话音未落,兰音絮便结结实实地在他的脑门上敲两下,“你居然敢如此不耐烦,果真是儿子的翅膀硬了,嫌爹娘烦了。”
“……我没有。”东方夜绥捂住前额,语气瞬间软下来,旋即他继续找补道:“但那些东西真不是我拿的。”
衣着华丽的妇女缓缓叹口气,她抬手捻起一缕鬓边发卷几圈,随即无奈道:“行,我们大黑如今愈发冷淡,让为娘好生伤心。”
“母亲。”东方夜绥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我已成年,您能别唤我大黑么?”
“这有什么?”东方厚褚一袭紫袍,尽管已至暮年却容颜不改。他揽住兰音絮的腰身,挥袖笑道:“一个大黑,一个小白,多亲切,这是我们对你们兄弟二人的愛。”
东方夜绥的笑容慢慢僵硬在脸上,他无力地垂下双手,默默点头应下。
只听东方厚褚继续开口:“对了,大黑,我们已经回来有些时候,怎么不见小白?方才我听院仆说他带了位夫郎回来,我们还没有仔细瞧过呢。”
“时也一早便带着惊别月入宫去了,若是现在还未回来,估计是时也在同陛下相商议事。”东方夜绥淡淡回应道。
与此同时,皇宫的宣政殿内除去东方卿和朱廉外空空荡荡,宫人早已被遣散出去。
彼时的东方卿正跟朱廉谈论当初溪林寺夜袭一事。后来据小七所言,那帮蒙面人对溪林寺的周围地势极其熟悉,他们带有目的地潜伏进小七,其中有名蒙面人不慎泄露过秘密——“曦宁王已降,奉命携此子而归,留待择日诛。”
东方卿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卷轴,抬眼看向坐在主位的朱廉,深邃的眸光暗沉几分,“此事你怎么看?”
穿戴明黄色衣袍和通天冠的人单手抵住下巴,仿佛若有所思,其缄默许久方启唇,“出行溪林寺的当晚,小七被绑,曦宁王也莫名消失在殿内,此事定有蹊跷。同时那些忽然出现的黑衣人和蒙面人,极有可能是一伙的,只不过……”
朱廉手上的动作忽然一滞,语气逐渐凝重起来,“曦宁王的寝殿中血迹无数,宫人皆言是他自作自受,被恶鬼索命,昨夜太后特请道士入宫贴符纸、镇邪祟,以至于曦宁殿现在连朕也进不去。”
“进不去便不进。”东方卿缓缓坐在偏椅上,神情尽是玩味,“这如此装神弄鬼之人,除去他没别人,或许之前的两波人也是他派来的。”
“当年他带着御赐金牌潜逃至婺国,手下培养的死侍不在少数,只不过这些年我一直找不到证据,那个人的手脚太干净,干净到有些异常,不像是寻常人能办到的。”
他忽然站起身,回望窗外的天,暗自意识到时候不早,该回去了,惊别月还在侧殿等待,他不能让对方察觉出不对劲。
东方卿在离开前,迟钝回身望向岿然不动的朱廉,他提醒道:“半年前的兵器失窃一事绝不止表面看的这么简单,希望陛下在兼顾这些事的情况下——”
他压低声音,用只有朱廉和自己能听见的音量说:“多抽出几分精力调查一下身边人,多次发生的事故早已不再是什么巧合,定是有宫里的内鬼在通风报信。”
话音绕梁消散后,东方卿便甩袖离去。当他踏出宣政殿的刹那,脸上的表情瞬间收敛起来。他只身走进偏殿,惊别月已经等候多时,对方正陪嘉乐下棋。
惊别月见东方卿摸索进来时有些错愕,没想到其身侧竟没有跟随扶持的宫人,他忙不迭起身前去扶住对方,[怎么一个人来?]
东方卿低笑道:“无妨,我一个人可以的,而且我方才一想到要见你,我就情不自禁想快些出来。”
[好。]他轻轻摩挲对方的掌心,旋即转头向嘉乐道别。
等二人回到瑾安侯爵府后,寂静无声的长廊内忽然晃过一道蓝影,惊别月不禁蹙眉,正当他想要一探究竟时,木柱后面陡然出现兰音絮的面容,“你们回来啦?”
惊别月明显被对方吓到,他的眸光黯淡几分,好在尚存的理智让他靠容貌分辨出此人大概就是东方卿之母。
兰音絮不紧不慢地握住惊别月的手,笑容和蔼可亲,“你就是小白带回来的那位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