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云澈声音嘶哑,"至少这是一次机会!谢临,这世道必须改变,哪怕...哪怕代价是你我。"
谢临静静看着他,忽然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密信:"在你将我下狱前,我已经将你与北境使者往来的证据呈送御前。明日早朝,李淳风会亲自揭发你。"
云澈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你...你早就知道?"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谢临站起身,隔着铁栏与云澈对视,"包括你那个书童其实是北境细作,包括李淳风答应你改革科举的条件是除掉我谢家。云澈,你被人利用了。"
地牢外传来更鼓声,已是四更天。云澈忽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疯狂:"那又如何?现在你我都是阶下囚,明日同赴黄泉,倒也痛快!"
谢临却摇了摇头:"不,只有我会死。"他从袖中取出另一道密旨,"我用谢家全部势力换了你一命。陛下开恩,将你流放岭南。"
云澈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道密旨:"为什么?我明明..."
"因为当年在松涛书院,我说过要与你同登青云。"谢临的笑容温柔如初,"如今青云路断,至少...保住你的命。"
## 次日午时·刑场
大雪纷飞,天地缟素。云澈戴着镣铐站在围观人群中,看着刑台上的谢临。一袭白衣的谢临从容不迫,仿佛不是赴死,而是去赴一场诗会。
刽子手举起鬼头刀的那一刻,谢临忽然转头,在人群中精准地找到了云澈。他嘴唇微动,说了什么。雪花模糊了视线,但云澈看得分明——
"保重。"
刀光落下,鲜血染红白雪。云澈跪倒在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 三月后·岭南荒村
"云大人,京城来的密信。"驿卒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递给这个形销骨立的流放官员。
云澈展开信笺,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云兄,见字如晤。谢临死前曾托我转告:他所收集的北境细作名单及李淳风通敌证据,藏在松涛书院你们常对弈的石桌下。谢家已倾,唯望云兄不忘初心。——谢临挚友 陆明远」
一滴泪水落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云澈抬头望向北方,那里有他们共同的少年时光,有梨花如雪的誓言,有一个再也回不来的人。
他攥紧信纸,在岭南的烈日下,第一次痛哭失声。
永和二十三年秋,一场轰动朝野的冤案平反震动金陵。
流放岭南的云澈突然现身都察院,呈上确凿证据证明当年所谓"通敌叛国"案实为宰相李淳风构陷。证据中不仅有李淳风与北境往来的密信,更有一份详尽的北境细作名单。
更令人震惊的是,云澈在朝堂上当众揭露:当年谢临早已察觉李淳风的阴谋,故意与云澈反目以麻痹李淳风,暗中收集证据。最终谢临为保社稷安稳,不惜以自身性命为饵,换得云澈活命以揭发真相。
金銮殿上,年迈的皇帝看着这个瘦削如鬼的年轻官员,沉声问道:"云爱卿,谢临既知真相,为何不早揭发?反而要赔上性命?"
云澈伏地而拜,声音嘶哑却坚定:"回陛下,谢临曾言:'治国如弈棋,有时需舍车保帅。若当时揭发,李淳风必狗急跳墙,联合北境起兵造反。不如以臣一死,换其放松警惕,待时机成熟再由云澈揭发。'"
朝堂上一片哗然。李淳风面如土色,厉声喝道:"荒谬!陛下明鉴,这云澈分明是谢临同党,如今又来构陷老臣!"
云澈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此乃李相爷亲笔所书,约定北境大军压境时开城献降。笔迹可请翰林院诸位大人鉴定。"
皇帝命人取来李淳风平日奏折对比,果然笔迹相同。李淳风瘫软在地,被御林军拖出大殿。
退朝后,皇帝独留云澈在养心殿。
"云爱卿,朕有一事不明。"皇帝目光如炬,"谢临乃谢家嫡子,世代簪缨,为何会支持你那些...激进改革?"
云澈取出那本《治国十策》呈上:"陛下明鉴,这实为谢临所拟。他表面反对改革,实则是为控制节奏,防止被李淳风之流利用引发动荡。"
皇帝翻阅良久,长叹一声:"好一个谢临...好一个'舍车保帅'。"他抬眼看向云澈,"爱卿今后有何打算?"
云澈重重叩首:"臣请续任御史,完成谢临未竟之志。"
### 第四章孤灯密谋
李淳风被处斩的那天,云澈独自来到谢临墓前。
谢家已经败落,墓园荒草丛生。云澈跪在坟前,将一壶梨花白洒在墓碑前:"谢兄,李淳风已伏诛,北境细作也已肃清。《治国十策》我已呈交陛下,第一条科举改革今春就会施行。"
暮色渐浓,远处传来打更声。云澈从怀中取出那枚白玉棋子,轻轻放在墓碑上:"但这盘棋还没下完。李淳风背后还有人,那个真正想引北境入关的人...我会找出来。"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墓碑上"谢临"二字,转身走入夜色中。风吹起他的官袍下摆,露出腰间挂着的一支折断后重新接好的毛笔。
回到御史府,一个黑影从梁上跃下,单膝跪地:"大人,查到了。李淳风死前见过太子少傅周衍。"
云澈眼中寒光一闪:"果然...继续查,我要知道东宫与北境的所有往来。"
黑衣人迟疑道:"大人,若真牵涉东宫..."
"那又如何?"云澈冷笑,"谢临能舍命保社稷,我云澈难道还怕一个太子?"
窗外,一弯新月如钩,恰似当年松涛书院里,那盘未下完的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