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在程府上空炸响,玻璃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许明远拉着程素心穿过烟雾弥漫的走廊,身后跟着程老爷和几个忠心的家丁。
"去密室!"程老爷边跑边喊,"保护好铜镜!"
又一声枪响,一个家丁惨叫倒地。许明远回头,看到张世雍带着十几个持枪的黑衣人从前院冲来,月光下那张原本俊秀的脸扭曲得如同恶鬼。
"拦住他们!"程老爷推了许明远和程素心一把,"我去争取时间!"
"父亲!"程素心想要追上去,被许明远死死拽住。
"相信他!我们必须保护铜镜!"许明远几乎是拖着她往祠堂方向跑。
身后传来程老爷愤怒的呵斥声和张世雍阴冷的笑声,接着是更多的枪声。许明远不敢回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耳边全是血液奔涌的轰鸣。
祠堂大门虚掩着,两人冲进去,迅速反锁。程素心跑到祖宗牌位前,转动某个隐蔽的机关,地面滑开一道暗门。
"快!"她拉着许明远跳下去。
密室比许明远想象的更宽敞,铜镜依然安放在中央的石台上,周围的七盏油灯已经熄灭了三盏。程素心迅速重新点燃油灯,然后从墙上取下一把古朴的短剑。
"这是镜守的护身剑,"她将短剑递给许明远,"上面刻有克制黑镜的符文。"
许明远接过短剑,剑身冰凉,刻满了与铜镜边缘相似的奇异符号。就在这时,头顶传来剧烈的撞门声。
"他们找到祠堂了!"程素心脸色煞白,"守护阵法还没完全恢复,如果张世雍用黑镜干扰铜镜..."
撞门声越来越响,木门开始变形。许明远环顾四周,发现密室没有其他出口。"素心,有没有后路?"
程素心摇摇头:"这里是最后的防线。"
随着一声巨响,祠堂的门被撞开了。杂乱的脚步声从头顶传来,接着是张世雍得意的声音:"搜!把每一块地板都撬开!"
程素心突然拉住许明远的手:"还有一个办法...但很危险。"
"什么办法?"
"激活铜镜,"程素心声音颤抖,"让它带我们暂时离开这个世界。但铜镜现在很不稳定,可能会把我们送到任何地方,任何时间..."
头顶的地板开始震动,有人正在撬动暗门的机关。许明远看了看手中的短剑,又看了看铜镜:"值得一试。怎么做?"
"需要镜守的血...和镜选之人的血。"程素心用短剑在自己掌心划了一道,鲜血滴在铜镜上,"把你的血也滴上去,然后想着逃离的念头。"
许明远毫不犹豫地划破手掌。当他的血与程素心的在镜面交融时,铜镜突然发出刺目的红光,而非以往的蓝光。镜面上的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动,整个密室开始剧烈震动。
"不对!"程素心惊恐地后退,"这不是正常反应!"
暗门被撬开了,张世雍带着几个黑衣人冲下楼梯。看到铜镜的反应,他狂笑起来:"太棒了!这正是我想要的!"
他掏出一面黑色的镜子——只有铜镜一半大小,边缘镶嵌着诡异的红色符文。黑镜一出现,铜镜的红光变得更加狂暴,整个密室如同置身于风暴中心,墙壁上的砖石开始剥落。
"住手!"程素心扑向张世雍,"你会毁了两个世界!"
张世雍轻松地躲开,反手一记耳光将她打倒在地:"贱人!等我掌控了铜镜的力量,第一个就收拾你!"
许明远怒吼一声,挥动短剑冲向张世雍。两个黑衣人拦住了他,但短剑上的符文突然亮起,两人的武器在接触短剑的瞬间化为灰烬。许明远趁机突破防线,剑尖直指张世雍咽喉。
张世雍不慌不忙地举起黑镜:"再往前一步,我就用黑镜彻底污染铜镜!"
许明远硬生生刹住脚步。张世雍得意地笑了:"这才对。现在,把剑放下。"
许明远犹豫的瞬间,一个黑衣人从背后偷袭,重重击打在他后脑。他眼前一黑,踉跄着跪倒在地,短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许明远!"程素心想要爬向他,被张世雍一脚踢开。
"把他们都绑起来!"张世雍命令道,"我要开始仪式了。"
许明远被粗暴地拖到墙边,双手被反绑。他挣扎着保持清醒,看到张世雍站在铜镜前,将黑镜平放在铜镜上方,开始吟诵某种古老而邪恶的咒语。
随着咒语声,黑镜中渗出黏稠的黑色液体,如同活物般流向铜镜。两种液体接触的瞬间,整个密室如同地震般摇晃,铜镜发出痛苦的嗡鸣声。
"住手!"程素心哭喊着,"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张世雍充耳不闻,继续吟诵咒语。黑镜中的液体越来越多,渐渐覆盖了大半个铜镜。铜镜的红光开始变得暗淡,镜面上的符文一个个熄灭。
就在这危急时刻,密室的门再次被撞开。程老爷带着几个家丁冲了进来,人人手持武器。看到眼前的景象,程老爷脸色大变:"血祭邪术!快阻止他!"
一场混战爆发。趁着守卫分神,许明远拼命磨蹭着绳索。程素心也悄悄挪到他身边,用牙齿帮他解绑。
"铜镜快撑不住了,"她焦急地说,"黑镜正在污染它的核心!"
许明远终于挣脱束缚,捡起掉落的短剑:"怎么阻止?"
"必须打破黑镜!但普通武器不行,必须用..."程素心的话被一声尖叫打断。
两人转头看去,只见程老爷被张世雍的黑镜照到,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手掐住脖子般悬在半空,脸色迅速变黑。
"父亲!"程素心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许明远比她更快。他握紧短剑,冲向张世雍。张世雍冷笑一声,将黑镜转向他。一股无形的力量迎面扑来,许明远感到全身如同被千万根针穿刺,但他咬牙坚持,一步步向前。
"有意思,"张世雍挑眉,"镜选之人果然不同。但没用!"他加大了黑镜的输出。
许明远感到皮肤开始裂开,鲜血渗出,但他没有停下。一步,又一步...终于,他来到张世雍面前,举起短剑——
"去死吧!"张世雍狞笑着,黑镜中突然射出一道黑光,直接贯穿许明远的胸膛。
许明远低头看着胸口碗口大的血洞,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剧痛迟了一秒才传来,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许明远!"程素心撕心裂肺的喊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世界开始变得模糊。许明远看到程素心扑向张世雍,却被黑衣人拦住;看到程老爷挣脱束缚,抓起掉落的短剑刺向张世雍;看到张世雍仓皇躲避,黑镜从手中滑落...
铜镜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不再是蓝色或红色,而是纯净的金色。那光芒如同实质般充满整个密室,所有人都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一个威严而古老的声音从铜镜中传出:"何人唤醒吾?"
金光渐渐凝聚成一个高大的身影——不是之前见过的镜灵,而是一个身披金甲、头戴玉冠的古老王者。他的目光扫过密室中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倒地的许明远身上。
"许氏血脉..."古老王者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张世雍挣扎着喊道:"铜镜之主!我是您忠实的仆人!请赐予我长生不老的力量!"
古老王者冷冷看了他一眼:"贪婪之徒,也配觊觎昆仑镜之力?"
"昆仑镜?"程老爷震惊地重复,"这不是明朝道士铸造的..."
"愚蠢。"古老王者打断他,"昆仑镜乃上古神器,贯通三界,岂是凡人所铸?那道士不过是偶然得之,妄图据为己有罢了。"
许明远感到生命正在流逝,视线越来越模糊。他看到程素心挣脱束缚,向他爬来,泪水在她脸上划出闪亮的痕迹。
古老王者的声音继续回荡:"昆仑镜每三十年苏醒一次,选择有缘人往来两界,维持平衡。而今邪术干扰,镜灵沉睡,两界屏障危矣。"
程老爷跪下来:"请镜主明示,该如何挽救?"
古老王者指向许明远:"唯许氏血脉可唤醒镜灵,重铸屏障。"他又看向张世雍,"至于此子..."
张世雍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刺向自己的手掌,将血洒向铜镜:"以我之血,命你臣服!"
古老王者的影像扭曲了一下,随即大怒:"愚不可及!"他一挥手,张世雍如同被无形的大锤击中,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口吐鲜血。
但这一干扰似乎消耗了古老王者的力量,他的影像开始变得不稳定。"时间不多..."他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许氏子...必须...在满月之夜...选择..."
金光突然消散,古老王者的影像消失了。铜镜恢复了平静,只是镜面上多了一道细小的裂纹。
密室里的人重新获得了行动能力。程老爷第一时间捡起短剑,指向张世雍:"拿下他!"
张世雍见大势已去,突然掏出一个烟雾弹砸在地上。浓烟瞬间充满密室,等烟雾散去,他和几个幸存的黑衣人已经不见踪影。
"追!"程老爷命令家丁,然后跑到许明远身边,"许先生!坚持住!"
许明远想说些什么,但嘴里涌出的只有鲜血。程素心将他抱在怀中,泪水滴在他脸上:"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黑暗渐渐吞噬了许明远的意识。最后的印象是程素心绝望的哭喊和铜镜突然亮起的微光...
然后是一片寂静。
许明远以为自己死了。
但死亡不该有知觉,不该能思考。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漂浮在一片金色的虚空中,没有上下左右之分,没有时间流逝之感。
"这是生死之间的领域。"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许明远转头,看到镜灵飘浮在不远处。她不再是之前那个柔弱女子的形象,而是散发着庄严的金光,衣袂飘飘如仙。
"我...死了吗?"许明远问道。
镜灵摇摇头:"还未。但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那个古老王者...是谁?"
"昆仑镜真正的守护者,也是它的铸造者——西王母座下的玄天大帝。"镜灵的声音中充满敬畏,"他已经沉睡千年,是张世雍的邪术和你的许氏血脉共同唤醒了他。"
许明远想起古老王者说的话:"他说...许氏血脉可以唤醒你?"
镜灵点点头:"许家与昆仑镜的渊源比你想象的更深。最早可以追溯到你的先祖许逊,他是玄天大帝的弟子,奉命守护昆仑镜在人间的一缕分灵——也就是你见到的那面铜镜。"
这些信息太过震撼,许明远一时难以消化:"那为什么铜镜会选择我穿越到这个世界?"
镜灵的表情变得复杂:"因为这是命中注定的纠葛。程家第一代镜守程如兰与你的曾祖父许文远相爱,却因两界相隔无法相守。这种执念影响了铜镜的能量,让它不断尝试重新连接两人的血脉后代——也就是你和程素心。"
许明远想起镜中世界看到的三十年后的程素心,孤独地等待着某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所以这一切都是因为百年前的一段未了情缘?"
"不全是。"镜灵飘近一些,"铜镜确实有它自己的意志,但维持两界平衡始终是首要任务。这次选择反向穿越你,是因为你们世界的某个存在正在尝试打破屏障,而你是阻止这一切的关键。"
许明远更加困惑了:"我?我能做什么?"
"在满月之夜做出选择。"镜灵严肃地说,"玄天大帝已经提示过了。你的选择不仅关系你和程素心的命运,更关系到两个世界的存亡。"
"什么选择?"
镜灵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挥手展现出一幅景象:两个相互缠绕的光环,代表两个世界。一个光环中站着许明远,另一个光环中站着...另一个许明远?
"这是..."
"你的世界的你。"镜灵解释道,"每次穿越都会在两个世界间建立连接,但也会造成微小的不平衡。这种不平衡积累百年,已经到了危险边缘。满月之夜,你必须选择:留在程素心的世界,彻底切断与原来世界的联系;或者回去,永远不再触碰铜镜。"
许明远心头一震:"如果我留下...原来世界的我会怎样?"
"会消失。那个世界的所有人关于你的记忆也会逐渐淡去。"镜灵轻声说,"反之亦然。"
这个选择的沉重远超许明远想象。他想起父母、朋友,他在二十一世纪的生活..."没有其他办法吗?"
镜灵犹豫了一下:"有...但代价很大。"
"什么代价?"
"牺牲。"镜灵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有人必须自愿留在镜中世界,成为新的镜灵,永远维持两界平衡。这通常是镜守的最终职责。"
许明远突然明白了程素心可能会面临的选择,心头一阵刺痛:"不!一定有别的办法!"
镜灵忧伤地看着他:"时间到了,你必须回去了。记住,满月之夜,选择必须明确,犹豫不决只会带来更大的灾难。"
金色空间开始崩塌,许明远感到一阵强烈的拉扯感。镜灵的声音越来越远:"告诉程素心...镜守传承中藏着最后的答案..."
刺眼的白光。然后是剧烈的疼痛。
许明远倒吸一口冷气,猛地睁开眼睛。他躺在程府的厢房里,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每一口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许明远!"程素心的脸出现在视野中,憔悴不堪,眼睛红肿,但此刻充满了惊喜,"你醒了!感谢天地!"
她想拥抱他,又怕碰到伤口,最终只是紧紧握住他的手。许明远发现她的手冰凉颤抖,显然已经守候多时。
"多久...?"他嘶哑地问。
"三天。"程素心扶他喝了一口水,"大夫说你活不过当晚,但...铜镜起了作用。父亲将你放在铜镜前,你的伤口竟然开始慢慢愈合。"
许明远想起镜灵说的许氏血脉与铜镜的联系:"张世雍...?"
"逃走了。"程素心咬牙切齿地说,"但他受了重伤,短时间内不会再来。父亲已经联络了城里的朋友,准备一举铲除张家。"
许明远想坐起来,却被剧痛击倒。程素心轻轻按住他:"别动,伤口会裂开的。"她的眼中又涌出泪水,"你差点死了...为了救我..."
许明远勉强抬起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珠:"值得。"
这两个字让程素心再也控制不住,伏在他枕边啜泣起来。许明远轻抚她的头发,想起镜灵说的话,心中五味杂陈。
"素心,"他轻声说,"我在...镜中世界见到了镜灵。她说了些重要的事。"
程素心抬起头,擦干眼泪:"什么事?"
许明远将镜灵关于选择与牺牲的话告诉了她,但没有提及有人必须成为新镜灵的部分。程素心听完沉默良久,最后只是说:"还有六天就是满月之夜了。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她似乎想说什么更多,但最终没有开口。许明远也没有追问。两人默契地避开了那个最艰难的话题——选择。
接下来的几天,程府加强了戒备,许明远则在程素心的照料下慢慢恢复。程老爷几乎不在家,忙着联络各方势力对付张家。偶尔回来,也是满脸疲惫,匆匆查看铜镜后就又离开。
第五天晚上,许明远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他来到庭院里,看到程素心独自坐在石凳上,望着渐圆的月亮出神。
"在想什么?"他在她身边坐下。
程素心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那块刻有"勿忘"的玉佩:"这是我曾祖母程如兰给你曾祖父许文远的信物。一百年了,它又回到了程家...或者说,回到了许家人手中。"
许明远接过玉佩,月光下那两个小字仿佛在跳动:"你知道我的选择,对吗?"
程素心摇摇头:"我不敢假设。"
"素心,"许明远握住她的手,"我已经想好了。满月之夜,我..."
程素心突然捂住他的嘴:"别说出来。不是现在。"她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再给我一天...就一天。"
许明远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反应,但点了点头。两人静静坐在月光下,手指交缠,珍惜着这暴风雨前的宁静时刻。
他们不知道,在城外的张家大宅里,张世雍正跪在那面黑镜前,脸上带着疯狂的笑容。黑镜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向他低语着什么。
"是的,主人,"张世雍虔诚地说,"满月之夜,一切按计划进行。许明远的血...程素心的魂...昆仑镜终将属于我们!"
满月前夜,程府一片寂静。
许明远站在庭院里,仰望那轮几乎圆满的月亮。明天这个时候,铜镜将开启最后的通道,而他必须做出选择——回到自己的世界,或者留在有程素心的这个世界。
胸口尚未痊愈的伤口隐隐作痛,提醒着他那天在密室里的生死一线。更提醒他,有些选择一旦做出,就再无回头之路。
"睡不着?"
程素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许明远转身,看到她披着一件淡青色外衣,月光下脸色苍白如纸。这几日她明显消瘦了许多,眼下挂着浓重的阴影。
"在想明天的事。"许明远轻声说。
程素心走到他身边,两人并肩望着月亮。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许明远下意识想搂住她的肩膀,却在半途停住了手。
"我查到了镜守传承中最后的秘密。"程素心突然说,声音平静得可怕,"关于如何永久维持两界平衡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