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雨裹着铁锈味,顺着实验中学仓库的铁皮屋檐往下淌。
季寒攥着橡胶手套的手指微微发抖,仓库深处传来老式警报器尖锐的蜂鸣,在空荡荡的空间里撞出刺耳的回响。
这是他转校第三天,也是第一次独自整理标本室。
教导主任扔给他一串生锈的钥匙时说:“帮忙收拾仓库,抵一半的住宿费。”
此刻他盯着货架上歪歪扭扭的标签,消毒水混着福尔马林的气味呛得鼻腔发疼,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新来的?”
季寒猛地转身,黑色口罩被带得歪斜,露出嘴角狰狞的疤痕。
来人倚在门口,银色耳钉在昏暗的光线里闪了一下,白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敞开着,校徽别得歪歪扭扭——正是昨天在教务处见过的天文社社长裴砚。
警报声突然停了,季寒这才发现对方手里攥着个遥控器。
裴砚挑眉打量他:“触发红外线了?”
他伸手要去扶货架上摇晃的玻璃瓶,袖口扫过季寒的手背,季寒条件反射地往后缩,后腰撞上冰冷的铁架。
“别紧张。”裴砚轻笑一声,指尖在警报器的键盘上快速敲击,“这破系统早该换了。
上周我在这拍星轨,也不小心触发过。”他弯腰捡起季寒掉落的标本册,封皮上的“季寒”二字被水浸得发皱。
当裴砚翻开内页,季寒感觉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星空速写,是他上周在天台画的猎户座星云,铅笔线条被雨水晕染得模糊不清。
“画得不错。”裴砚的声音突然低了几分,季寒几乎要伸手去抢,却见对方又合上本子,“需要天文望远镜吗?我社团那台……”
“不用。”季寒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门,他夺过标本册塞进背包,“谢谢学长。”
转身时左手小指撞到桌角,畸形的关节传来熟悉的钝痛。这是幼时被铁门夹断后留下的后遗症,此刻在潮湿的空气里隐隐作痛。
裴砚盯着他弯曲的手指,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耸耸肩:“记得锁门。”
脚步声渐渐远去,季寒靠着货架滑坐在地,口罩下的呼吸急促而灼热。
他摸出速写本,发现那张星空画的边缘被折出了细微的痕迹,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放学铃声响起时,季寒已经把标本按年代整理完毕。
他摘下手套,看着掌心被橡胶捂出的白痕,突然听见窗外传来熟悉的引擎声。
透过蒙着水雾的玻璃,他看见裴砚钻进一辆黑色轿车,后座的中年男人西装革履,正在打电话的手戴着昂贵的腕表。
季寒攥紧背包带,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知道这种距离,就像他永远够不到夜空中的星星。
接下来的日子,仓库成了季寒的避难所。
每天放学后,他都会带着冷掉的饭团躲在这里,借着老旧的日光灯管整理标本。
直到某天傍晚,他在角落发现个布满灰尘的天文望远镜,镜筒上刻着“裴砚”的名字。
“果然在这里。”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季寒慌忙转身,裴砚正倚在门框上,手里晃着串钥匙,“上周丢的,找了好久。”
他走进来,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你每天都来这?”
季寒没回答,低头继续擦拭玻璃瓶。裴砚却不依不饶,伸手按住他的笔记本:“画星空的本子呢?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