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出发去百草潭时,并不瞒着别人——这会儿大家都等着看葵阳山的反应,看看那个被说成修仙界第一行为不端妇人的“齐玉质”,究竟是怎么个风情万种人尽可夫的模样。
但他们见到的女人一点也不像风流种。
她虽然长得好看,然而脸上一点儿笑意也没有,瞧着就很凶。
这种很凶的女人,怎么可能私奔呢。
大伙儿就难免这么想。
“是呀,怎么可能呢。”素婉带出来的其他女修也这么说。
她们一路都在抓紧时间和新朋旧友们聊这段八卦,争取让修仙界人人都听到最新鲜热辣的消息。
“那个齐忌当然是胡说八道!我们齐师姐,你们瞧瞧,这么凶的一个人,谁敢和她私奔啊?”
“那个人还没有修行——不是我说,百草潭的千金能认识不会修仙的庶民?他们百草潭是村里晒场吗,人人都去得?”
“那齐忌的亲娘,是齐老门主在外头养的一个平民,那才是真正的不会修仙!他这样出身,怪不得会以己之心度人之腹,哼,以为女子和男人一样荤素不忌吗?”
“只怕是以为人人皆他娘,不晓得我们齐师姐是最干净的,眼里容不得一点儿沙子的!我们这就去打死他,撕烂他这张臭嘴!”
“早该打死他了!齐师姐说了,当初就是齐忌杀害了齐老门主,又逼死了她娘,她侥幸逃脱,却是修行全废!原本想着等练好了本事再去报仇,如今那齐忌怕了,却说出这样的谣言来,逼她早日动手!”
“我们就是死了,也不能让这样的恶徒逍遥自在!”
“就是死了,也不许这样诋毁女子名誉的恶人继续信口雌黄!”
女修士们咬着牙说出这样的话,但在其他人——尤其是其他宗门的男弟子们听来,只当她们是恨齐忌。
齐忌害了齐兰章的爹娘,抢了她的门主之位,那葵阳山因锦峰主的原因要替齐兰章撑腰,借着这么几句话的由头找事,也很合理。
她们总不能真是因为齐忌污人清誉便去找他拼命吧!
她们手上也没有齐忌当真弑父杀母的证据呢,没有证据,便很有可能是借机滋事。
每一位见多识广的修士,都是这么以为的。
但他们也不介意去看看热闹,葵阳山的人说了,齐师姐要和齐忌面对面单对单地比一场!她非要剁了齐忌的狗头!
于是葵阳山众人到得百草潭边时,便见到了许多……来自五湖四海的修行之人,衣衫打扮各异,男女老少都有,齐刷刷守在进入百草潭的必经之路上。
他们眼睁睁地盯着“齐兰章”。
她本来还沉着一张脸的,但面对这么多目光,就连素婉也逐渐有些绷不住了。
她说:“大伙儿来瞧我们决斗的?在这儿站着做甚,显得百草潭失礼得很。”
有人就很机灵:“倒也不是咱们生分,实在百草潭有护潭大阵呐。”
素婉点点头:“想也知晓,齐忌不愿你们来的——无妨,我做主,大伙儿请便罢。”
她没有画符,没有念咒,没有抬手,只这么平平无奇地走向入潭的路。
众人眼睁睁地,瞧着她走过无数次把他们拦下的两棵巨木搭成的“门”,然后,走了过去。
她身后葵阳山的女修们,也这么走,也没有受到半点阻碍。
他们面面相觑,终于有人不信邪地迈开了腿。
也走过去了。
甚至不止是人,混在他们之中的一只白猫儿,都能跑过去!
天啊,须知他们刚来时,想要进百草潭,便被这两棵古木上垂下的藤蔓绊得死去活来。那些藤蔓仿佛有自己的主意,很知晓该怎么飞舞,才能将他们一个个摔得鼻青脸肿……
可如今,藤蔓便只是藤蔓,一点儿也没有再作妖的意思!
要去看热闹的人群里发出了小小的惊呼。
他们仍不知晓百草潭的护潭大阵到底是怎么被解开的,他们只看见,葵阳山的“齐玉质”熟悉百草潭的一切。
她在这里行走,自如得仿佛在自己的家中。
而除她之外,他们见不到任何一个与百草潭有关的人。
齐忌不在,百草潭的弟子们也不在,就连他们喜爱驯养的妖兽,也不曾出现一爪一角。
这里像是个被人遗弃了的所在。
“百草潭的人,总不会就这样跑了罢。”看热闹的人们低声说。
“他们再不出来,我便要相信葵阳山的话了。”
“我瞧也是葵阳山的人可信些!”
细碎的交谈声,在百草潭过于安静的空气中交杂成混沌的嗡响。
而素婉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绑在他们身前二十尺开外的大树上。
他衣衫破烂,发丝粘在血污的面颊上,但在听到脚步时,仍然抬起了头。
干裂的嘴唇,念出轻不可闻的“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