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急着走,只是坐在书店外的小椅子上,望着街对面的不知道哪种数树出了神。枝头上残着一点去年的枯叶,像忘了掉落似的,还在那儿被风轻轻摇晃着。树下走过两个穿着校服的学生,一边说话一边笑,时不时伴着开玩笑的推搡动作。声音轻,像风掠过水面。
亚风想起了李执秋的语音消息。
那句“下次别总穿灰色”,语气不重,却在她心里留下了一道很深的痕。
像是有人轻轻推了她一下,像要她从什么惯常的地方离开一点点。那一点点,让人不安,也让人松动。
她没再回消息,也不想回。不是不想搭理李执秋,而是怕自己回了,就又会期待她再说点什么。
期待,已经是一种麻烦的情绪。
她把脸埋进高领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街景。
我是不是一直都太谨慎了?她心里问。
午后她去了超市,买了几样打折的零食,还添了一盒护手霜。东西不多,拎在左手也没太重。
今天店里只有吴冰和陈梦缘两个人轮班。吴冰在操作台那边泡咖啡,咖啡机发出喀喀喀的磨豆声。
“回来了?”陈梦缘坐在花艺操作台,听到声音温和地朝她笑笑。
昨下午亚风才找陈梦缘免费咨询了一下自己的问题,得到的结果是自己可能需要更多的时间去适应。
亚风点点头,拎着东西上了二楼。休息室的灯没开,她借着模糊光线放了东西,最后并没有开灯。
楼下的声音透过楼板隐约传上来,依旧的不吵,却也不静。她靠着门想起很多事,断断续续地。李执秋带她去买衣服,她说“你撑得住”,她说“你买不买”,她说“你不一定非得分清楚”。
每一句话都不重,却在她心底留下一点点重量,累积起来像是有人慢慢在挖开她一直想守住的某个角落。
她怕那角落空了以后,自己就不知道要把什么放进去。
但她又忍不住想知道那角落之外,有没有别的光能照进来。
她给李执秋发了一条消息,删了重打,打了再删,最后只发过去一句。
亚风:你昨天说的那句话,我后来想了很久
贴心地删了句号。
对方没有秒回。
她盯着屏幕等了以分钟,后台切换了几个app,终于把手机锁屏收起来。
也许不该说的,不该期待回应的,她总是不够快地明白。
晚上她没再出门,没点外卖,在房间里不知道干什么。
隔天早上,李执秋醒得挺早。一打开手机,他就看见了亚风发来的消息。
“我想了很久”。
她没回那句。她怕一回,就像拉开了某种确认。而确认,在她过去所有的经验中,往往意味着开始变质。
她很少真正喜欢一个人,不是没动过心,而是每一次都太清醒,清醒到还没来得及靠近,就已经先设想好了可能的退路。
亚风是不能贸然对她好的人。
因为她会一边接受,一边后退。她会小心翼翼地回应你一点,又用更多小心藏住剩下的情绪。
因为害怕离开。
这种人,你靠近她一次,她会退后一步;你不动,她反而可能主动靠近一点。
她清楚那句话绝不可能指的是“下次别总是穿灰衣服”,而是指“喜欢”这一方面的事情。但你要是太主动了,她就永远也不会再靠近。
李执秋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思考了很久回复方案。
Falllll:确实,你穿亮色挺好看的
故意曲解了亚风的意思,给她一点时间缓缓。
发完后,她放下手机,开始准备出门的东西。
中午她去了店里,说是临时来检查补货,但其实什么也没看。
亚风不在。
她随口问了句:“亚风呢?”
陈梦缘说:“她说上午要去图书馆。”
李执秋点点头,转身离开。
刚走出门口,手机震了一下。
是亚风的消息。
亚风:嗯。
有点绝情了啊。
亚风坐在图书馆里,盯着那个子和一个句号良久。
天很晴,风从窗户吹过来,有点冷,却不刺。
她放下手机,翻过刚才正在阅读的书继续看下去。
《亲密关系》 - [美] 罗兰·米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