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朝把枕头立了起来靠在床头,扶着云晚挪到床头倚着,有床头分些力,屁股也少受些罪。
云晚刚挪好窝,就看见李嬷嬷扶着秦氏进了屋来,徐嬷嬷紧随其后。
云晚的祖母秦氏快七十岁了,可她看起来远比她的年纪显得年轻许多。
秦氏一身金色里衣外搭褐色褙子,鬓发乌黑中染着几缕银丝,整整齐齐地在头上盘成一个髻,她的皮肤红润有光泽,脸上些许皱纹,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美貌。
云晚心想,我滴祖母是个美人儿啊!
李嬷嬷一身灰黑色长袍,发髻也是齐整地盘在后脑,她一脸慈爱,“哎哟三姑娘,我的小祖宗喂,您可算醒了!看把老夫人担心得人都瘦一圈了!”
秦氏脚下迅速移动,来到榻前,坐在了凳子上,一把拉过云晚的手轻轻抚摸,“三丫头呀,你可终于醒了,可把祖母担心坏了!”
秦氏摸摸她这柔弱无骨的小手,再摸摸那没甚血色的小脸,心疼坏了,“这都瘦成啥样儿了,我的宝贝小心肝儿哦!”
云晚吐吐舌头,左手覆上秦氏的右手,安抚道:“祖母,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儿的,刚喝了两碗鸡汤、啃了个大鸡腿儿还吃了两碗粥呢!”
秦氏正色,“当真?”
“当真,哥哥看着我吃的,对吧?”云晚朝云朝递了个眼神。
云朝莞尔一笑,“当真,先前吴大夫来诊过了,说不出七日就能痊愈。”
云晚笑道:“祖母,您就等着七日后我像只皮猴儿似的每天都来烦您吧!”
秦氏被云晚逗得开怀,“好,祖母等着!”语毕又轻轻拍了两下云晚的左手。
云晚俏皮撒娇:“那祖母可不许嫌我烦哦!”
秦氏笑意更甚,“祖母疼你还来不及呢,哪会嫌你烦。”
少顷,秦氏眼露心疼,“看见你依然这么鲜活地在我跟前撒娇,你不知道我有多感谢上苍。我日日祈求上苍,让你早日醒来,今天它总算听见我的祈求了。我已经愧对你的母亲了,以后下去见了她都抬不起头来,是我害苦了她,如今也没能保护好你。”
云晚见状微微挪了下屁屁,带着几不可查的皱鼻,凑近秦氏。
云朝将一切都收入眼底,知道她这是又疼了。
云晚将脑袋窝进秦氏的怀里像只小猫一样蹭蹭撒娇:“祖母,别自责,这不是您的错。”
秦氏微微叹了一口气。
当初是她执着于两家的指腹为婚,又看中裘长鹤的娴静端庄,生生将两个陌路人凑到一堆。她看不上章毓姌的出身,不喜风尘,也觉着门不当户不对,万不能娶为正妻。那时裘家也看不上林家那病秧子,于是两家人一合计,拆散了两段姻缘,却也凑不成一段同路。佳偶不成反成怨偶,反倒令云吉安心生怨怼,成亲三日便将章毓姌纳进门,造成了裘长鹤的悲剧收尾,云晚的无辜受累。
所以,三个孙辈,秦氏最疼爱最宠溺的便是云晚,亏欠太多。
盛元十一年秋,丹桂飘香,裘长鹤与章毓姌同年嫁入云家,前后不过三日。
一个为三书六礼,四聘五金,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娶回来就受夫君冷待的门当户对的正妻。
一个为从侧门纳进、受尽世人冷眼却倍受夫君宠爱的原为舞女出身的妾室。
盛元十二年盛夏,大公子云朝早早出世,朝哥儿表示这夏蝉也忒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