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眠其实并没有想好具体要怎么做。
如果说路信洲是想十步做一步,越眠就完全是他的反义词,走一步看一步,完全没有任何规划意识。
把程诚成在地上放平后,越眠站起身,眼底残存的一点犹疑已经彻底消失,他制定了一个非常简单的计划。
走过去、碰到他、咬一口,不行就再咬一口。
没什么难的,一步步来就好。
越眠这样想着,看向不远处的路信洲。
男人单膝跪地,那把寒芒四射的长刀直直插在地上,成为了他全身唯一可靠的支撑点。
他看上去像在极力克制什么,总是冷淡无欲的表情在此刻变得极鲜明,秾丽的五官染上躁动不耐的负面情绪,越眠却不觉得这破坏了路信洲外表的美感。
美丽的东西就该锋利,这是想要占有美丽的人需要付出的代价。
越眠向前一直走到离路信洲大概十米的位置,然后顿住了脚步。
不是他不想走,他走不动了。
身前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风墙,阻力极大,越眠试探地抬手,在触碰到风墙的瞬间,他的指腹立刻出现了一道细长的血线。
有一点点痛,越眠“唔”了一声,收回手,把受伤的指腹裹进了口腔。
这是他在社会化课程中学到的额外知识,有同学在手指不慎被纸缘割伤后这样做过,越眠依葫芦画瓢,以为这是人类手指受伤后的必要处理流程。
这点小伤不过半秒就已经愈合,只剩一丝似有若无的血腥气在舌尖飘散开。
越眠皱了皱眉,他其实并不喜欢这个咸涩的味道,只是路信洲的血不一样。
割伤越眠的是风刃,路信洲用风刃把自己包裹在了风暴正中心,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同样也不允许自己在恢复理智前离开。
被风刃阻挡,越眠站在原地思考了两秒。
他计划的第一步是“走过去”,现在,要走的路没有消失、他也还能走,所以严格来说,他并没有受到阻碍。
想清楚这一点,越眠迈开步子,毫不迟疑地踏进了风墙当中。
风刃的密集程度远超越眠的预想,全身都被刀片似的气流刮擦,需要承受的痛感远不是刚刚体验到的那么容易消化。
越眠克制不住地抖了抖,在风暴中蜷紧了身子。
他只是喜欢通过刺激的感受来确认自身的存在,又不是真的享受疼痛本身,风暴中的每一寸皮肤都传来灼痛,这对越眠来说也是折磨。
他才走了一步而已,只要往后退一步,他就能立刻远离风暴。
而如果选择继续靠近路信洲,他还有十米如履刀尖的路要走。
大概二十步。
越眠算了下,选择用跑的。
他闭上了眼睛,这双不够好用的眼睛是他全身上下最有可能罢工的部件,也是越眠唯一不想随意损伤的器官。
他一鼓作气地冲了出去,骤然提升了一个量级的痛感却在瞬间令大脑空白了一秒。
缺乏常识的少年显然并没有料到,快速移动会让风刃割出的伤口更深。
过快的愈合速度此刻反而成为了负累,刚刚愈合的皮肤又被划破,受伤是火辣的刺痛,愈合则是酥麻的痒痛,两种痛感交织在一起,越眠连头皮都在一阵阵地发麻。
双腿在抗拒继续迈入风暴深处,越眠却没有停,他在心里默数着自己迈出的步数,下定决心不数到二十绝不停步。
换做以前,越眠不会这样做的。
他从来不勉强自己,绝不会违背自己的本能意志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路信洲的血液进入他体内感染了他的细胞,一步一步地,他居然真的坚持数到了二十。
风暴骤停的那一刻,越眠凝聚起的那点胆力一下子泄了劲,他分明没有再受新伤,却突然觉得周身的疼痛都变得无法忍受起来,脚下一软,踉跄着向前摔去。
越眠没有摔倒在地,风暴中心的安全地带就那么一点点大,几乎全被路信洲占着,越眠理所当然地摔倒在了路信洲身上。
计划的第一步和第二步都顺利完成,第三步应该是最简单的,大不了被路信洲斥责两句,越眠松了口气,放松地把重心放在路信洲身上,之后才慢吞吞地抬起眼皮。
可他想错了,在二人视线相接的瞬间,越眠触电般直起了身。
路信洲从来没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戒备、冰冷、烦躁,这些都还是次要,最令越眠不知所措的,是那双锐利的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杀意。
他肯定是不认识自己了。
越眠并没有害怕,他猜路信洲现在一定非常排斥别人冒犯的动作,难得想起循序渐进,小心翼翼地去碰路信洲撑在地上的手指:“路……”
这个看似毫无威胁的小动作彻底搞砸了局面。
天旋地转,越眠被压倒在地,后背狠狠撞上粗砺的地面,同时,像是拒绝他再开口说话,一只大手毫不容情地捂住了他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