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明显有些焦躁的少年,路信洲抬起手,单纯像安抚小动物似的,很轻地按住了少年的发顶。
手掌的温度穿透发丝,越眠的不安一点点被驱散,他安静下来,听路信洲说话。
“按照你的食量,我会留下一定分量的血液,莉夏会按照我制定的计划把血袋按时寄送给你,她只以为那是你需要按时服用的药物。”
路信洲将那个圆形玻璃瓶放到越眠的掌心,继续道:
“等我回来,如果这个玻璃瓶里的血液没有减少,就证明你可以做到克制自己的食欲。愿意试试吗?”
路信洲简直是在刻意地驯化他。
越眠能感受到自己体内属于本能的那部分在极力抗拒路信洲的要求。他做不到的,食欲绝不可控,路信洲却要求他仅凭意志克制最原始强烈的欲望。
而且,他凭什么要为了一个人类压抑食欲,说到底,路信洲对他来说也只是食物而已,他分明现在就可以直接咬住他的脖颈。
越眠在一瞬间甚至闪过逃跑到荒原的念头,那里有大把的污染物和感染者,虽然比不上路信洲美味,但起码他能自由地填饱自己的肚子。
可与此同时,路信洲正深深凝视着他,专注深邃的眸光穿透单薄的躯壳,盯住了某些并无实体的东西,越眠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紧缩。
他不想令这样的一双眼睛失望,不由自主地,越眠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他不想说出不字。
路信洲的通讯器又一次响起,他却挂断了通讯,和越眠说话的语速没有一点加急,沉稳冷静的声音在越眠耳畔响起,有着直入人心的魔力。
“你相信我的判断吗?”
越眠下意识地点头。
“我现在的判断是,你能做到这件事。越眠,既然相信我的判断,那为什么不能相信你自己?”
瞬间,心脏像是被箭矢贯穿,越眠连呼吸都被掠夺,大脑一片空白,他克制不住地发抖,只能看到男人坚定明亮的眼睛。
在这一秒,被某种无法形容的强大力量所吸引,灵魂战胜肉|体,替越眠做出了回答。
“我想试试。我能做到。”
越眠听到自己如此道。
路信洲其实也在紧张,听到越眠的回答,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视线落到少年还在微微发颤的指尖,路信洲皱了皱眉。他没想太多,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他的手掌已经半贴半握地覆盖住了少年冰凉苍白的手指。
越眠倒是没什么感觉,手是人类四肢的最末端,握手又是人类最基础的社交礼仪,只是碰了碰手,小怪物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更何况越眠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居然真的夸下海口的震惊,压根就顾不上在意这点细枝末节。
相较之下,路信洲的反应就大了许多。
他触电似的收回手,猛地起身站直,直接后撤到了一米之外。
怎么了,自己的手上有什么东西吗。
越眠不明所以地看向自己干干净净的手掌,来回翻了个面也没见任何异常。
“咳,我得走了。”
路信洲开口打断,声音不太自然。
他似乎也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太过异常,欲盖弥彰地略微往前走了些。
“暴雨就要来了,我很难空闲,要是有什么事情,记得发讯息给我。”
越眠很不想让路信洲走,他担心自己还没有完全建立的信心会随着路信洲的离开而消失。
他问路信洲:“那,你离开诺亚之前,我们可以再见一次面吗?”
路信洲的计划里并没有给再一次的告别留下余地,但看见少年眼神中毫不遮掩的依赖,他沉默了几秒,最终没有在临别前把话说死。
“如果暴雨在两天内有停止的迹象,我会来找你。”
路信洲离开后,越眠开始期待大雨快点停止,他每个小时都会打开广播,收听最新的降水情况汇报。
但二十四小时过去,雨势不仅依旧看不出有丝毫减小的迹象,甚至愈演愈烈。天色昼夜难分,空中像是破了个黑漆漆的大洞,瓢泼大雨不间断地倾泻着,不时甚至有硕大的鸟怪在急风骤雨中猛地坠砸向穹顶。
穹顶虽然抵御了实质上的危险,但透明的材质终归无法隔绝视觉与心理上的冲击,居民人心惶惶,广播也在建议所有人减少不必要的外出,一旦发现任何异常立即通报附近的治安所。
第二天下午,暴雨短暂地停过15分钟,但还没等昏暗的阳光穿透云层,新一轮的降水就又突如其来,广播说预计这场大雨会再持续至少一天一夜。
越眠掐着手指头算了好几遍,看现在的雨势,路信洲怎么也不可能有时间再来了,除非预报出错,这场雨其实比预测得要小。
“拜托,”越眠趴在窗台边,仰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喃喃自语,“雨快点停吧。”
雨停了路信洲才能出现,越眠想起今天上课时林榆老师讲到的彩虹,他被自己的联想逗笑了,笑眯眯地弯起了眼睛。
与此同时,核心区理事大楼。
硬质的文件夹狠狠砸向中控台,紧随着的是水质监测部理事委员焦头烂额的怒吼:“这场雨到底要tmd下到什么时候!气象预报部是干什么吃的!”
助理将散落一地的表格捡起来,上面绘制着一路走高的监测曲线,最新的数据已经高出了警戒值。
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过,他提醒自己的上司:“这件事得立刻上报给丁会长,部门担不起这个责任。”
文件夹被理事接过,脸部肌肉抽动绷紧,他哑声道:“我现在去顶楼。”
身为工业生产重地的B区蓄水池内因降雨而污染指数超标,这是绝对耽搁不得的重大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