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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也;她,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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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浸在温润的黑暗里,意识一片混沌,只觉温暖。
如同我过往二十年的人生一样,近乎无忧无虑,在不尽的爱意里长大,一生都是灿烂的春。
冬夜与寒风都离我好远好远。
那时觉得。
直到我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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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出生时为什么要哭呢?
是要开始靠自己来呼吸了吗?
还是因为不愿来到这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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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女孩。”婴儿的哭声里,我听见有人这样说。
“怎么可能?!你们抱错了吧?我明明都求了神仙的!”声音刺耳,“我还照着老中医给开的方子抓了保男胎的药!怎么可能!是不是你没喝!生不出儿子来就别嫁人啊!造孽啊!……”
“爸你别说了行不行啊?这根本不是我们能决定的,都说了那些东西都没用的……”
“你还帮着她说活?你个不孝子,不孝子……”
“女的养大了就成了别人家的了,我们怎么延续香火……我可不乐意给别人家养孩子……”
“家属可以安静一下吗?这里是医院,不要喧哗。”
“你才喧哗——”
“咱走吧,爸。小文你快去看看弟媳和小孩吧。”
世界终于安静了,哭声也渐小,小孩子的眼泪被轻轻擦干,视线不再模糊。
面前是我印象里早就淡去的、老爸年轻时的脸。
不得不说,还挺帅。
他见我不再哭了,把我放到了婴儿小床上。
——我?——我终于反应过来,“我”是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还是个女婴。
“真是让你受罪了。”我听见老爸说,“他们就是脑子有问题才这么说,不用理他们。”
妈妈没有说话。
“女儿才好呢,”老爸说,“你看,长得多好看……鼻子和嘴巴像你,眼睛像我……”
“别瞎扯了,”妈妈忍不住笑了,声音很小,道,“这么小,能看出什么来啊。”
“我就是能看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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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明白了。
那个会给我很多零花钱的爷爷不在了。
但很爱很爱我的妈妈和爸爸都还在。
这足够了。
我安慰自己。
可是,为什么那个对我很好的爷爷不在了呢?
是因为……只是因为我在这里是个女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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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怎么了呢?
女孩生下来便犯了错误吗?
可能是的吧,我从来不被这个世界欢迎。
二分之一概率的性别,在人口比例里永远是少的一方。
物以稀为贵,放在人身上便只成了物。
该是珍重的,却总被贬低、被物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