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楠一直有在好好长大,时间的长河绵绵不绝的涌动,催熟着一切,小楼墙上的爬墙虎悄然覆上层新绿,又在炎炎烈日里变得翠绿欲滴。
这座城市有两季长的令人绝望,冬天阴冷湿寒仿佛要浸入骨髓,可一转热,就闷得似汗蒸,太阳明晃晃地照在身上,像是要褪掉人的一层皮。
陈安楠安稳地上到二年级,尽管他的成绩还是马尾穿豆腐,但总归是发现了专长,陆文渊给他报了周末的声乐班,每周送他去上课。
陆清远因为要小升初,从上六年级开始就格外的忙碌,要跨区的那所初中格外看中学生的成绩品性,所以他现在经常会代表学校参加各种竞赛,放学后总是被老师多留一会儿。
因此,陈安楠每天都要多等上半个小时,他有时候蹲在花坛边,有时候站在自行车棚下,夏天来了,他就会坐在大树与藤蔓掩映的凉亭里,用纸折出一把小扇子,给自己扇风。
谢溪请他吃小布丁或者是白雪公主,俩小孩一起坐在阴凉地里边吃冷饮边等哥哥。
哦,对了。谢溪现在也有哥哥来接了,他的哥哥比他们都要大上很多,回国后在电视台工作,叫谢淮。
其实谢淮原先是没时间来接弟弟的,但耐不住弟弟的软磨硬泡,偶尔得空才会来接谢溪,每回来,他还会给陈安楠捎点小礼物,这让陈安楠也十分喜欢这个大哥哥。
很可惜这大哥哥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成为受害者之一。
几个二年级的小朋友围成一团,叽叽喳喳的争吵,这段时间班级里莫名其妙流行起比较自己的哥哥,比较谁的哥哥更厉害,谁的哥哥给买的礼物最多,谁的哥哥更帅些。
眼下,陈安楠和谢溪一并站在操场上,叫太阳烘烤的脑袋发胀。
谢溪还在梗着脖子争论:“我哥哥是天底下最最好的,他给我买战神金刚!你有吗?!”
“那我哥哥就是最最最好的!”其他小朋友说,“我哥哥不仅给我买战神金刚!还给我配了全套的四驱车,你见过吗?”
“你吹牛皮!”谢溪大叫,“你那破车都跑不过我的,我说什么你就说什么,你模仿我,那我哥哥可是有一米八的,你哥哥有吗?”
“吹牛吹牛。”旁边小朋友朝他吐舌头,“长得高有什么用,我哥哥更帅,他是学校公认的校草!”
眼瞅落入下风,谢溪急得满头大汗,晃着陈安楠,说:“安楠,你说句话呀!”
陈安楠被晃来晃去,只觉得太阳太晒了,鼻尖上挂着小汗珠,嘴唇上也渗出些,他伸手蹭掉,狗腿似的附和:“没错没错,谢溪哥哥又高又帅,我见过他,他长得比树都要高,比花还要好看,还送我玩具,那什么四驱车他有一百辆,上回我要吃十支白雪公主,他都给我买了呢。”
他叽里呱啦地帮衬,完全没留意到身后走近的人。
陆清远站在他身后,听他足足吹了三分钟别人的哥哥,小嘴吧嗒吧嗒没停过,边吹边用手比划,看起来异常激动。
可能确实很喜欢谢溪哥哥,见不得别人说一点不好吧。陆清远这么想着,又看陈安楠边说边拉着谢溪往旁边走,最后总结性的发言:“我证明,谢溪的哥哥才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对吧对吧?”
“对的对的,”身后突然有人出声,“你都得后悔没姓谢,你怎么没姓谢?”
冷不防的声音从头顶飘来,给陈安楠惊得一哆嗦,眼睛都瞪圆了,吓得倒抽口气。
其实也不是给突来的声音给吓得,而是被发出声音的人给吓一跳,陈安楠顿感天要塌,跟罚站似的杵在原地,像是被人当场抓包了,窘窘的。
陆清远就这么看着他,没什么情绪的脸上,因为阴影的晃照,显出几分冷漠。
陈安楠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好,摸摸鼻子,又抠抠衣服边儿。
陆清远没说话,就这么看了他几秒以后,径自绕过这群小孩走了,陈安楠赶紧追上去,今天陆文渊没有来接他们,他们要自己回家。
出了校门,乱糟糟的脚步声伴随着人.流冲过来,小巷子里接送的家长排成串儿,车鸣声滴滴拉拉个没完。
陈安楠害怕跟哥哥走散了,又不敢凑上前去,只好虚虚地拉着陆清远的衣角,没敢拉实,久了,又伸手去碰哥哥的手,小心地碰一下,再碰一下。
陆清远一把拉住他悄么声伸过来的手,攥住,把他带过人群。
陈安楠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下,嫌不够踏实,他朝前一搂,环住哥哥的胳膊,软软地说:“其实我还是更喜欢你的一点的呀。”
他太会卖乖了,陆清远不吃这套,他也分不清自己为什么生气,反正就是生气。
这小孩太太太没良心了,好像谁对他好点,他就能跟谁跑似的,是不是在陈安楠心里,自己跟那些劳什子甲乙丙丁没半分钱区别?他的心难道是墙头草做的吗?
看哥哥不理他,陈安楠又自说自话道:“我最最最喜欢你呢,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陆清远还是没应声,他在前面走,陈安楠就在后面搂着他胳膊,晃晃又摇摇,讲话也瓮声瓮气的。
陆清远很少主动和陈安楠生气,他情绪一向把控的很稳,但要真的生起气,那就是个实打实的犟种,软得硬得都不吃,天王老子来了都得看他臭脸。
他的臭脸一摆就是几天,这几天里,陈安楠非常郁闷,因为哥哥完全不理他,无论说什么都不理他,只干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