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毓在云来跟掌门谈了什么,许令禾不得而知。
只知道自那日起她就总找不到大师兄的人影,传讯传音也得不到回应。
就连师尊并丹竹真君也不知何时“闭关”了。
深夜的迎宵峰西洞,许令禾躺在藤椅上眼神空泛地望着夜空繁星。
景若虚的离去,蓝璋真君和师尊突然闭关,还有那诡异的灰衣人以及近日行踪无定的大师兄。
许令禾伸长手臂,虚虚抓住那点星光。
她的叹息声裹进风中,山雨欲来风满楼……
而此时,云来峰却灯火通明。
“什么叫失讯?!”昙容先生在殿内踱步,整个人没了往日的镇定,一张端方正气的脸煞白如纸。
闻鹊眼神隐晦地扫过殿内每个人的表情,恨声道:“壁娆断联,师兄和丹竹也直接失讯。”分明是极隐秘的行动,那日商议也只有他们几个在,到底是哪个环节除了差错?
“他们的命牌未碎。”镜斓双眼眯起,拿出一方细帕递予满头冷汗的昙容先生。
剑修本就战力凶悍,渊武道君又杀名在外,可以说是渡劫境第一人。无忧剑丹竹真君也不是好对付的草包,能一举同时击杀他们二人的大能一只手都能数出来。
身上穿着睡袍便匆匆赶来的柳渠真君此时眼眶湿润,情急之下想逼出心头血发动溯魂秘术,却被一旁缓过来的昙容拦下:“阿柳,莫如此。”
溯魂秘术当世会用的人不多,反噬力极强,万一渊武二人身边有敌,柳渠真君就会被反攻,得不偿失。
况且既然知道二人未陨落,哪怕是身处险境,昙容也相信师兄和妹妹有能力脱困。
闻鹊心念百转,揉揉生疼的眉心,按下繁杂思绪对几人叮嘱道:“近日多嘱咐门下弟子留心眼,山门大阵尽快再查修一遍,务必仔细。”
几人领命离去,闻鹊独坐殿中,神色复杂地盯着桌上未动的茶盏,双手紧紧攥着日前丹竹传回的最后一张讯符。
这般情状,倒叫她想起天域惨案。
不,应是她想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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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来峰的暗色并未影响到宗门弟子们的日常生活。
问川阁,侧殿。
“阿迟,你这手铃都带了多久了?怎不再换一个。”许令禾蹲在丹炉旁,饶有兴味地看着温雨迟磨药。
温雨迟半身埋进药箱里翻找着:“这个多好看,好物不在多自己满意就是顶好的。”
许令禾闻言一噎:那我该怎么送你生辰礼呢?
前几日见迎宵峰的梨花开得正盛,许令禾便想起阿迟的生辰要到了。
柔软的眼神落在温雨迟认真磨药的背影上,许令禾轻声浅笑。
生于谷雨春迟的温雨迟,是许令禾深陷在这个世界的锚点之一,也是她第一个交心挚友。
“好吧,那不若我们明日叫上韦师姐还有巫师妹,去阮江畔野炊?”许令禾无奈发动巫师妹的锦囊妙计,怕她拒绝还又加了句:“我之前问过,她们都答应了!”
果然,迟疑的温雨迟听闻大家都去,便也干脆地点了头。
许令禾悄悄松了口气,还是巫师妹料得准,阿迟就是个羊驼性子,温温吞吞的最喜群体活动。
自温雨迟这处离开,许令禾又闲逛着晃到连清峰附近,打算寻韦双靖商量明日给温雨迟过生辰一事。
打眼就见李震同元术二人并一个面生的白胖弟子从连清峰下来,许令禾笑着招呼三人:“师兄们这是去何处?”
李震一张臭脸稍缓:“巡查山门大阵,将才查完连清峰的,要往药师峰去。”
突然间巡查山门大阵?许令禾心头一跳,面上却未显出什么:“原是如此。”
“这是旭雉峰奉平信师兄。”见许令禾的眼神看向他身侧的白胖弟子,元术适时主动介绍。
许令禾眼波微颤,无意间划过奉平信的领口,那处怎地有鳞片似的皮肤掉出?鱼鳞病吗?她下意识抬头,对上奉平信淡漠的目光,那双眼瞧着浑浊无光,看得她不大舒服。
强压出心头疑惑,许令禾拱手道:“见过奉师兄!”
“嗯。”奉平信似不大喜欢与人交流,只轻点头。
许令禾也不勉强,各人自有脾性:“那便不打扰师兄们了,劳师兄辛苦。”说罢,她便侧身让路,请三位师兄先走。
元术调皮地冲她眨眼,擦身而过时留下一句:“野炊我也去。”话音未落便被李震揪着衣裳拖走了。
许令禾抿唇一笑,在他二次回头时也学着他的样子眨了眨眼。
待几人离去,许令禾抬头看了眼渐沉的天色,心下思付李震说的巡查一事。山门大阵三年一查,上次巡查也没过去多久,这次是为何?
许令禾总觉得哪里不对,原地站定,想了想还是用传讯符同韦双靖商量野炊的事,她先回峰。
此时她只恨自己的智商太过平平无奇,这要是换个脑子好的,怕是早想通其中关窍了。
与此同时,前往药师峰的李震三人已经到达药师峰地段的山门大阵处。
由于玄灵宗太大,所以各峰的大阵皆为几段拼接而成。三人分开分段巡检,将找到的漏洞修补,最后再通消息二次互查避免遗漏。
元术作为药师峰弟子,自然要对自家地界熟悉些,他主动领了最为险、长的中段,李震和奉平信分别去前段和后段。
李震往左,他和奉平信向右。元术举着阵器罗盘悠哉地跟在奉平信身后,眼神落在他的后脑,嘴上百无聊赖问道:“奉师兄何时入的门,先头你说你是旭雉峰的,我竟没甚印象了,”
日渐西垂,那名奉姓弟子没有回头,声音从前方传出透着一股虚冷:“我常年在外历练,师弟自然未怎地见过我。”
“确实,咱们宗门太大了。不过此番有缘同奉师兄共事,也算相识一场,师兄若有用得上师弟之处尽可来药师峰寻我。”元术说。
“……”奉平信没再多言。
二人就这般沉默了一路,最后在岔路口分道扬镳。
元术笑着看他继续向前,转身弯下腰检查大阵咒文,心里却想着奉平信的脾性。怪是怪了些,倒不像旭雉峰他们平素多有傲气。
等等,旭雉峰……真的有奉平信么?
元术身形一僵背脊阵阵发凉,身后一股阴风袭来。他侧身一躲,起身便见“奉平信”双眼无神地盯着他的脖颈,那傀儡似的五官,僵硬的嘴角用力勾出一抹邪笑:“元师弟,你太聪慧。”
在险崖密林不透天光的道边,他给元术以一种邪魔附体的瘆人感,元术大喝一声:“狗娘养的妖邪!竟敢欺你爷爷我!”
几道裂符甩出直击“奉平信”面门,在他脸上炸开,但他却毫发未损,仍是一副怪异表情盯着他。
元术汗毛竖起,摸不清他的路数,唯有一边警惕后撤一边攥紧传讯符,试图给弟子堂传讯。
“奉平信”看出他的意图,白胖的脸上暗纹丛生,血肉崩坏似蜕皮般片片剥落,却还是笑着:“白费力气。”
闻言元术瞠目,眼中倒映着“奉平信”骨头寸寸拔高的身影。
他单手轻挥,腕骨发出刺耳的吱声,如潮黑气便扑向急退的元术,直至他退无可退。
另一侧,蹲着休息的李震余光中隐约见到一道光点直坠,旋即肝胆欲裂。
他与元术一道长大,怎会认不出这是他?!
元神两分,化出一只灵鹿将人接住。还未待他御剑前去查看情况,中后段方向便有异动,他见传讯符失效便直接掏出火信向空中抛去,紧接着翻手扛住来人全力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