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保温杯。”邢雁峰说话开始大舌头,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去包里拿出一个几乎看不出颜色的玫红色水杯,“你之前一直问我为什么不买新杯子。”
“因为这是我爸妈在超市打折促销的时候给我买的。”他惨淡一笑,忽然流下了泪,
“我只有这个了。”
天上的星星眨着眼,月亮躲在云后,白鹤秋伸手拍着他的背又为他倒了一杯酒,拿着自己的杯子与他的酒杯相碰。
他们一直喝到头脑昏沉,保留最后一丝理智收拾好东西,锁上车门后便摇摇晃晃的跑去洗漱,待一切都解决完毕后一起倒在房车的床上。
白鹤秋有点夜盲,根本看不清前面,随便往下一趴正好撞上一具温暖的身体,唇上一痛,口中弥漫着醉人的酒香。
他迷迷糊糊地尝了一会,竟还品出一点奇怪的铁锈味。
一夜好梦,头也没有因为宿醉而疼痛,窗外阳光正好,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香气。
白鹤秋在晨光中醒来,眼前光怪陆离的景色慢慢重叠在一起。
“……你的嘴怎么回事?”他疑惑地问,“昨晚不小心磕到了吗?”
邢雁峰听到他这话脸色就和调色盘一样精彩,张了张嘴把想说的话咽下去,痛快地点头。
“对,昨晚不小心撞门上了。”
……总感觉有些不对。
可能是我多想了。
白鹤秋站起来理了理头发,转瞬间就把这件小事拋在脑后。
接下来的日子在平静中带着一丝甘甜,兜兜转转,三年过去了。
平静的日常被民宿下属的闲言碎语打破,温柔和善的白鹤秋第一次发怒,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气息让那些说闲话的人低着头,肩膀缩在一起。
“都是谁传的谣言。”他语气平淡,声音冷的像冰,“你们很闲吗?”
我?包养?开什么玩笑?
白鹤秋还想说些什么,他站在原地握紧拳头,忽然发现自己没办法定义他与邢雁峰的关系。
他们无话不谈,三年的时间都在一起生活,按理来说早就成为比朋友更亲密的存在,但朋友之间不会每个月都定时发工钱。
说是他的下属也不对,上司与下属间基本只有金钱关系,不会在房车内躺在一张床上夜谈到天明,也不会在生病住院时陪护好几个晚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能真的算包养。
员工们战战兢兢的道歉,白鹤秋心烦意乱的挥手赶他们出去,转身背对着他们说:
“合同还没有失效,剩下的工资会按时发给你们,明天过来拿离职证明,拿完就走吧。”
窗外的夕阳正巧被墙面挡住,云变得又灰又浓,白鹤秋的心渐渐冷了。
他会怎么想,也觉得我在……那样对他?
白鹤秋深呼一口气整理好心情,回身拉开门正好撞上一个人的胸膛,门外的邢雁峰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眼内的情绪复杂难懂。
“……要不要去桂花市看桂花?”空调开的有些低,他看着白鹤秋灰暗的脸色,边为他披上外衣边建议,“我开车带你去,经过其他城市时也可以住一两晚,散散心。”
八月底是桂花盛开的季节,白鹤秋尽量加快招聘的速度,换了一批员工后和邢雁峰开着家里的另一辆轿车踏上了去桂花市的旅程。
出发的那天早上本是个晴天,到中午却下起了暴雨,雨来的迅猛,邢雁峰皱着眉头啧了一声打开雨刷器,水幕被擦掉后又迅速形成。
雨声遮掩着他们的情绪,白鹤秋有些冷,拢了拢外套转头看着窗外的景色。
秋天高速路旁的树已长上枯黄的叶,枝条在暴雨中狼狈地摇晃,远处的乌云在翻涌,山雨欲来。
“……我是不是做错了。”他突兀地开口,轻声细语道。
“为什么要这么说,白老板,你没有做错什么。”邢雁峰的声音在雨中显得雾蒙蒙的。
“你想走,对吗。”白鹤秋没有回答他,说出的话让车内的气氛凝滞。
近一年的每一天他都能感觉到邢雁峰的不对劲,他一直在逃避,不想面对这个事实罢了。
邢雁峰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收紧,指尖泛白。
“是。”他掷地有声地说,在白鹤秋的心落到地上前紧接着补充,语气有些慌乱,“我不是想离开你。”
“……我是想靠自己站到你身边。”
“你本来就在我身边。”白鹤秋叹息,“……我和亲人关系不好,身边只有你。”
“我知道。”邢雁峰有点焦躁的把方向盘手收紧又放松,“……所以我一直都没和你说过想走的事。”
雨越下越大,邢雁峰打起精神开车,语气放缓:“白老板,一会下高速到休息区后我们再讨论这件事好吗?……我有句话想对你说。”
“真的不是想离开你。”他再次强调,语气有些急切,“你不要误会。”
“……我明白了。”白鹤秋垂眼,失落至极。
离别是常态,三年或许已是他们的极限。
他的心和雨一起沉寂,飘来的乌云将阳光遮了个严实,风裹挟着雨点尽数打在侧前方离他们不远的货车身上。
意外总在不经意间降临,测前方的货车忽然开始大幅度的摇晃,邢雁峰一惊,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准备避让,可那车翻的太快,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刺耳的摩擦声刺激着耳膜,随机而来的还有令人绝望的碰撞声与淅淅沥沥的雨水声。
时间仿佛停滞在此刻,临死前的走马灯就好像洗好的胶片一连串的在脑海中浮现,无趣的童年与学生时代转瞬即逝,在邢雁峰的脸出现时才过的稍微慢了些。
有人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他,邢雁峰的气息混合着血腥味涌入他的鼻腔,在剧烈的撞击声中,一句话清晰的闯入他的耳中。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