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月初七,飞花沾人衣。
长宁溜完圆圆后前往碧潭,有了先前的经验,她轻易地寻到了入口。
洞内薄雾氤氲,袅袅飘至半空,她在飘扬的藤萝后悉心留意了会,确认原清逸不在此。
长宁蹲在岸边,唤道:“蛇蛇,你在么?”
深幽的碧潭一眼见不到底,她将手伸入水中,冰凉,却不刺骨。她掬起一捧水嗅闻,无丝毫腥气,反倒夹带着淡淡草药味。
值时,水面如细雨轻滴,又渐起咕噜之势,待潭水朝岸边四溅,两颗碧幽眼从底下浮起。
长宁欢快地招了招手:“过来,让我摸摸你。”
雪蟒将硕大的身躯悉数遁在潭水中,只露出半颗脑袋朝岸边游,及她面前一尺处停下。
长宁亲近雪蟒并非只因它同原清逸关系好,那日见它吸原清逸的血,她猜想两者之血说不定有何关联,遂想取蛇血测验。
长宁徐徐伸手,见雪蟒未闪躲,便大胆地摸上蛇头,触感冰凉如玉,摸起来比原清逸的身子更硬。
为拉近关系,她盈盈一笑:“蛇蛇,你既允许我抚摸,那我们就为朋友,我叫长宁,你唤何名?”
碧幽眼定定地凝视着少女,忽而将整个头浮出水面,凑及近前细细盯瞅。
一股凉意飘至面前,长宁双手捧起冰冰凉凉的蛇面:“兄长未替你取名?”
红芯从雪白的蛇口里吐出,“嘶嘶”地在长宁面前扫来扫去。
“你通体雪白,性子亦与兄长类似,不若唤雪雪,可好?”长宁半倾身,手指往碧幽眼摸去。
幽绿的光往旁一晃,雪蟒从水中伸出一截身子,从低空弯下蛇头,红芯轻舔过玉团脸。
蛇芯微凉,似水草抚面,长宁虽不习惯也未闪躲,任由它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地舔。
片刻后,雪蟒低下大脑袋往她胳膊上蹭。
长宁侧目:“雪雪,你想舔我的胳膊?”
蛇头轻点。
长宁想,或许此乃蛇类以示亲热之举,她撩起袖子露出藕臂,笑着伸至它面前。
红芯沿着手腕一直往上舔舐,略微酥痒。
长宁肩膀往上提,忍着缩胳膊的冲动,正欲启唇,却忽觉胳膊一凉。雪牙猝不及防地嵌入血管,未等她反应过来就迅速抽离。
琉璃眼一滞,长宁盯着藕膊上的两个小红点,凝眸间道:“雪雪,你们蛇类见面都如此亲热么?”
那日她闯入碧潭见雪蟒吸食原清逸的血液,尚不能明其意,而今又咬自己,遂有此猜测。
转念一想,长宁又认为不对,雪蟒在原清逸肩上吸了许久,而靠近自己仅贴须臾就撤离。
她仰头道:“雪雪,莫非我的血不好喝,你不喜?”
雪蟒冉冉落回水潭,仍留出双碧幽眼打量。
指尖轻触小红点,无一丝痛感,长宁收回胳膊笑了笑:“许是你饮兄长之血习为惯常,但他奔波辛劳,日后你喝我的血可好?”
碧幽眼如泛银光,雪尾于碧潭上扫出一圈白花,眨眼间就消失得无踪。
长宁寻思着每日都抽空来碧潭一趟,多与雪蟒相处,当能日亲日近,日后诸事皆可商量。
她方提步朝外走,便觉心口一颤,一股热流自肺腑涌出,及脸颊蔓延出一团绯红。
长宁两指搭脉,并未觉出异样。她朝碧幽的水波晃了眼,雪蟒乃原清逸的朋友,定不会伤她,兴许是方才蹲久了罢......
朝霞为苍蓝的天幕渡上层艳红,微光洒落在枝间,被风拽出一地摇晃的树影。
今儿得闲,原清逸采完晨气并未急着返回雅阁,而是折道去了趟霜林院。
沈傲霜正打算出门,见到倏然飘落的身影些微诧异,微提眼:“尊主到访可有要事相商?”
原清逸记挂昨日长宁之话,遂特来询问:“她昔年曾摔伤?”
他几乎不曾来此,沈傲霜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她松了口气,也未请他上座:“嗯,大小姐十三岁那年在树上摘野果,暗卫见地面平整且覆盖青草,树亦不算高,是以并未挨近。未成想她脚心打滑从树上栽下,青草下有一颗石头,她的后脑勺刚巧撞上,昏睡了两日。”
眸底骤然一暗,原清逸凝眉:“她怕疼,岂不是哭了许久?”
“并未。”
对于他无法掩饰的关切,沈傲霜心下甚慰,出口的语气都缓和不少:“十岁之后,大小姐仅哭过一回。”
薄薄的一层雾气缭绕在心尖,原清逸敛眉:“因何而哭?”
“大小姐养的一只兔子死去时,她哭得声嘶力竭,食不下咽。”
原清逸听得不知何味,摔伤昏睡两日她都不喊痛,怎地一只兔子死了却恸哭流涕。
深眸忽地闪过一线光,在浴城长宁闻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或许并非怕自己杀她,而是怕他死?因此回谷后她才会废寝忘食地研究医理,在看到自己身上的伤痕后悉心照料。
她所作诸事皆为关切?
原清逸虽体会过嘘寒问暖,可不知怎地,他心口发涨,好似有何物挣扎着欲钻出。
煦光为冷毅的侧脸渡上层柔晕,沈傲霜悉心留意着他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