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还有不少人,每个人都同仇敌忾,每个人都念念有词。
“她是魔。”
“她必须死。”
“玄鼎宗作为三宗之一,宗门内居然养出了邪魔,真是……”
……
沈半溪眼前的世界变得血红一片,她觉得天旋地转、无法呼吸,胸口像是压着千斤巨石,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剧痛,周围的一切如同深渊,而她就要跌入进去……
“醒来。”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将她拉回到现实。
刻着“犹疑”二字的剑就在眼前,而她此时半跪在地,冷汗浸透了衣衫,喉间一片血腥气。
六翎羽摇头道:“剑修需一往无前,任何迟疑都会成为剑修道心的裂痕,这是你要拿起的第一剑——
斩犹疑。”
沈半溪不服道:“我何曾有过犹疑?”
方才所见,正是前世花归月暴露了魔族血统时的场景,她虽修为不济,却自认坚定,从不曾因为花归月的血脉出身有过退意,哪里又有什么犹疑?
“你在我这里大放厥词没有用,有没有犹疑,你问问自己的心。”
一口血自沈半溪喉间涌出,斑驳地撒在地面上。
她勉力撑起身子,嘴上没有半分退却:“没有。”
“若是没有,你也不用过这一关了。”六翎羽抬手,用法术拭去了血痕,“或许在你师妹被擒住之后,你回过神来,觉得自己不能因为她的出身而改变心意,甚至可能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如果为一人对抗整个修真界,纵然身死也无需惧怕。人早晚都要死,但是往后任何人提起你,或是钦佩或是不屑,她们都会知道你是为何而死,都会知道沈半溪是怎样一个大无畏之人,你的名字会跟你娘一样被许多人仰慕或者憎恨……”
“可无论如何,在她对你拔剑相向,直面她的滔天恨意时,你怕了,你怕得很,怕的要命,你想把当初的自己一刀砍死,你甚至怀疑自己对她的感情也是错误……”
“甚至直到现在,你还在怀疑,不光在怀疑,还愈演愈烈,你敢直面自己的心说没有吗?”
沈半溪这回不说话了。
她否认不了。
“好好想想吧,你可不是超凡入圣的圣人,更不是无私无畏的君子,资质平平修为没有,贪图享乐心志不坚,偏偏还颇自以为是,全身上下只有一张脸勉强看得过去,你这样的人,若是能通过这九剑之劫……”
六翎羽嗤笑一声,“我看不到你有一丁点通过的可能性。”
石室中安静下来,只剩下沈半溪压抑的喘息声。
一声,又一声,让她恍惚间想起丹阳峰每日清晨傍晚都会敲响的黄吕大钟,声声问道,声声问心。
她犹豫了一下,再次伸手去拿那把剑。
“我必须要通过,”沈半溪语气中没有太多起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必须通过剑冢,犹疑、后悔、动摇,这些都是人的本性,且不说我只是个连修真门槛都没踏入的半吊子,就算是化神、合体、甚至半步成仙的大能,又怎么可能对自己做过的所有事都毫不动摇。”
怎么可能不去想,如果当初选了另一条路,如果当初没有怎么做……就连我外婆,都曾因为以前对我娘太坏后悔过,哪怕她从来不说……”
所以,我的些许犹豫,只是人之常情,根本轮不到你一个连外面的世界都没见过的,故步自封的剑灵的来指责,你或许无畏,但那是因为你无知。”
沈半溪握住了那把剑。
“什么剑冢,什么犹疑,扯淡。”
这一回,不等六翎羽开口,沈半溪已经身处深渊之上。她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不被脚下的深渊所影响,却发现自己很难做到。
这剑冢的考验,分明是反人性的,只要还没超凡入圣,谁能做到对万事万物毫不犹疑,那不跟设定好程序的傀儡木偶一样了吗?
甚至傀儡木偶都会在接到某些自相矛盾的命令时超负荷运算而死机呢……
沈半溪感受着那无法逾越的恐惧感,忍不住在心里大骂剑冢的设计者——真想给你扔油锅里,看是油溅还是你溅。
一转眼间,她眼中的景象再次变幻,
她闭眼深吸一口气,做好了直面那一剑的心理准备,可一睁眼,却正面对上白发魔主血红的双眸。
“沈师姐,今日我和玄鼎宗,你只能选一个。”
沈半溪:……
剑冢的设计者,我问候您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