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再丑陋难堪,会比生活本来的面貌,再让我苦痛多少呢?”
裴绰伸出手,摸摸怀晴的头发。云鬓浓密,碎发微扬,似有微风拂过。
他低声道:“很多事情我无从告知。只有两件事你切记,第一,祭天祈雨仪式,你会死。第二,不要相信鬼公子。”
“我知道,如今你不信我。不如结发为约,我必护你周全。”
裴绰那双乌黑的眼瞳里跃动着一点微光,整个人像被一根无形的弦紧紧牵住,连呼吸也似不敢放松。
他格外专注地望着她,仿佛一瞬的错失,都能把那点亮光碾碎。
“你三进玄女庙,每回均是噩梦缠身,你梦见了什么?”怀晴望着他道。
裴绰缓缓呼出一口气,仿佛再也担不起半分痛楚,连胸中那最后一缕气息都难以负荷。
“我梦见你……死了。”
怀晴有些纳闷,她死不死的,跟裴绰有什么关系。
此刻她寒意潜生,浑身汗毛不由自主地绷起。
刺客的直觉如同幽暗中的锐箭,稍有风吹草动,便要应声而动。“你从前见过我?”怀晴问。
沉默。
裴绰叹了口气:“见过。你我颇有渊源。”
啪的一声——
怀晴正要追问,弯刀从天而降,银面人如幻影般扑来。她手快地以从袖中掏出一柄匕首抵挡,锋刃相击,发出清脆的声音。
“走!”
怀晴从未想过,多日前,她可是一心要刺杀裴绰的,如今为了慕宁的下落,竟要从银面人的刀下保护奸臣。
“江流、阿大呢?”
弯刀快极,在眼前掠过一个剪影。
匕首相击不过几十回合,怀晴更觉惊异,银面人所用的拂柳刀法甚至比她更为精妙。
好似她从前所练的刀谱是个画虎不成反类犬的笑话,加之她的内伤未完全愈合,逐渐落了下风。
“他们在荔园伏击金光明社。”裴绰放着逃跑的机会不躲开,偏偏站在游廊边观望。
眼见怀晴落入下乘,他大喝道:“晋阳公主,你我本是仇家,何必为了我拼命呢?你快走!”
闻言,银面人的弯刀一凝滞,刀光如霜。
恰在这犹豫的功夫,怀晴的匕首灵蛇般划过,银面人的面具应声而裂。
与此同时,裴绰袖中寒光一闪,一枚飞镖疾射而出,不偏不倚地刺入银面人的耳际,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半边脸颊。
裴绰一把抓住怀晴的手腕,低声道:“走!”
两人如离弦之箭,迅速朝着垂花门的方向奔去。
这时,府中护卫早已听到响动,长枪短箭,前赴后继地包围银面人。
“跟我来!”裴绰抄着小道,熟门熟路引着怀晴越过假山石、清池。
身后杀声震天,然而,府中护卫终究不敌银面人。
眼看着他如同一只银色的大雁飞来。
怀晴反握住裴绰的手,背着裴绰往里跑,“那边!”裴绰指路,正是裴行简书房的方向。
怀晴轻功虽不如竹影,倒也算高手,因背着裴绰施展不开,眼看着银面人快追上来了,也顾不得裴绰面红耳赤,用力箍着他的蜂腰。
“还想跑?”银面人的刀光霹雳而来。
怀晴一脚踢开书房。
裴绰从她背上滚落下来,撞倒了中央的八宝架,闷哼一声,口吐鲜血。双手却挪开一旁的凝翠美人瓶,内墙木门洞开,正是裴渊曾经误入的密室。
怀晴脚尖一掂,飞入密室。裴绰跟着摇摇晃晃地飞入密室。
室内无光,暗色沉沉,墨染般浸透四壁。
怀晴只觉心无端惴惴起来,一双手却被温热的大手裹。
耳边传来裴绰低沉的声音:“嘘,别出声。”
裴绰迟迟没有关密室的门。
怀晴心中了然,知他是想利用密室内的机关,困住银面人。
银面人果然紧随其后。
砰的一声,密室已关。
更深的黑暗,如湖水般涌来,瞬间将怀晴淹没。
“意图杀你的人,我要斩草除根。”裴绰低声道。
怀晴的心跳声咚咚作响,似要冲破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