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昀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见花落雪一番牙尖嘴利,心里更是痒的紧。他将酒壶拎起,走到花落雪桌前。挨的近了,花落雪忍住不适微微偏头避开了他喷薄而出的酒气。易昀近似痴迷的看着他,伸出手摸了一下花落雪的脸。令人意外的是花落雪并未避开,反而一脸冷静的看着他。
他正猜测花雅时是否是真的劝说了花落雪,他才如此配合。手中触摸的皮肤突然缓缓渗出血丝,继而从他指尖碰到的地方开始大片洇出紫色。不多时,花落雪一张秀气精致的脸变得斑驳,那紫色块还在渗血丝,慢慢爬满整张脸,看起来格外可怖。旁边侍候的小厮被吓破了胆,大叫着“妖怪啊啊啊啊”连滚带爬的从亭阁里冲了出去。
“你...你的脸...怎么会这样?你是妖怪?不...不可能....”易昀突然看向花落雪面前的酒盅。“你服了毒?”易昀不可置信的看着花落雪,这毒当然不可能是易昀下的,他就是看上了花落雪的脸才想方设法想得到他。
一直不说话的花雅时此刻开了口:“我下的毒。”
花落雪抬眼看了他的师父一眼,手微微颤抖的捏住了桌上的酒盏。他知道。是他在梨园被换掉的卸妆油脂。
他的脸自从用了新换的卸妆油脂后就一直有些痒,当日就知晓是花雅时让班主换的,他心知师父是有意如此。他去了城中药铺让大夫查了一下油脂里的东西,大夫说是“雷公藤”。这雷公藤平时不做脸上妆药用,时间一长,脸部皮肤会变得脆弱易过敏。尤其不可饮酒,酒精会加速毒发致使毁掉容貌。
花落雪闭了闭眼,他站起身走至花雅时身边,花雅时低着头看不出神情。“师父,竟恨我如此吗?”
花雅时抬了眼,看着身量欣长的徒儿。想起这人带回来的时候还是个抱在怀里的小娃娃,软乎乎的一团,就知道长着嘴哭。他那时刚下完戏,是在一处巷子里听到婴孩儿啼哭的声音,寻过去发现应是被人遗弃至此,一时心中不忍将他抱了回来。梨园里的人都道是他在外厮混的风流债,他也不予解释。他是真心将他当自己的儿子一般抚育长大的。
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随着花落雪一日日长大,他的样貌出挑,聪明伶俐。他看着这样一个初升太阳一般耀眼的孩子突然开始心生妒意,他看着镜中自己日日老去的容貌,有时候一觉醒来他都会恍惚奔到镜前,越发不甘心。偏老天好似看破了他的阴暗,他遭人暗算没了唯一还能支撑自己的嗓子。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声音发不出,他慌乱的从床上跌落。正在屋外吊嗓子练功夫的花落雪被惊匆忙奔至他屋中,发现他无法开口发声的那副惊惶模样变成了一根刺,扎在他的心里,让他的心脏终于溃烂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花雅时那一刻就死了。他死在他的终日惶惶不安里,他死在他自己给自己的画地为牢中。
花雅时双十年纪才小有名气,他的师父并不是什么和善人。整日对他打骂不止,他除了日日伺候还要被当成师父发泄心中不满的工具。他总是一身伤,梨园里的其他人冷眼旁观,没有人来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