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湘笑道,“她可不疯癫。”
她远比这深宫里的绝大多数人都要看得清楚,亦更会审时度势。
小桂子挠了挠脑袋不甚明白。
季湘继而道,“小桂子,你可还记得当初是如何来这曲台殿的吗?”
“奴才自不敢忘。”提及这事小桂子便是一阵怅惘,“奴才记得初见三殿下那年三殿下方十岁,还不及奴才肩高呢!而今却已是……”他回望季湘,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大一样,他怔神许久自圆其说一笑,“三殿下又长高了呢!”
季湘只感虚惊一场,无比庆幸小桂子不是个心细的,她清咳一声。
小桂子收回思绪继而道,“那年若非三殿下将奴才从敬事房拾回来,给了奴才一口饭,奴才亦活不到今日。三殿下于奴才而言便如再生爹娘,奴才的这条命皆是三殿下的。”
“十岁那年……原都过去这般久了。”季湘失神道,“久到都有些想不起那年原是何故会去了敬事房。”
“嗐!哪里是三殿下去了敬事房,三殿下您自幼便不怎么出殿。奴才那时方入宫,不知这宫里规矩,得罪了主事公公,故而被送去了敬事房,受尽折磨不说,更是差一点便咽了气。奴才时下想起都尤感这屁股上火辣辣的疼与全身冰凉凉的寒意。说来,奴才能遇上三殿下亦多得一位大人。”
“大人?”
“是。奴才记得清楚,那日的雪下得格外的大,宫里上下都挂满了红灯笼,奴才被从敬事房丢出来时已是奄奄一息,那位大人就那般撑着伞出现在了奴才身前,他给奴才指了一条活路。”小桂子感激地看着季湘。
那之后他便一路爬到了曲台殿。
“只是可惜那日后奴才便再未见过那位大人。”小桂子颇为惆怅地叹了一口气,“后来奴才亦曾打听过那位大人的名姓,只是……”他无奈地摇头。
说话间二人已抵达稽查司大门。小桂子拾袖擦了擦眼尾,“三殿下,到稽查司了。”
季湘收回思绪抬眸,小桂子欠身推门,沉重的木门发出一阵尖锐的声音。季湘放眼看去,屋院内只余一片黑灯瞎火。守夜的宫人提灯近身行礼,“奴才给三殿下请安。”
小桂子上前问话,“怎地就你一人?这稽查司的大人们呢?”
宫人转向季湘,“三殿下恕罪,这按例,若无旨意,司内的大人们需与平日一般在宫门落锁前出宫,不得留宿皇宫。康大人去前特意嘱咐奴才,说是三殿下要寻何案卷入司自便即可。”宫人话落侧身让出道。
“三殿下,这……”小桂子郁结,只恼稽查司这帮人不识好歹,这不明摆着要让三殿下难堪吗!
季湘淡淡扫了一眼正屋的方向收回视线,“罢,此番确是本殿下欠考虑了,既夜已深,那便明日再说吧!”那宫人应声一拜,“奴才恭送三殿下。”
小桂子闻声忙提灯跟上。
昏黄湿冷的地牢内烛火摇曳,扑火的灰蛾不断试探着靠近,草垛下的黑鼠钻出脑袋寻找着可食之物。牢门倏然被推开,两个牢役拖着一个濒死之人迈步而入。黑鼠们吓得四处逃窜,其中一个牢役抬脚踩住一只黑鼠的尾巴低声骂了一句。
黑鼠受惊,“叽叽”的叫个不停,它转头去咬那牢役的鞋,后者径直一脚踏上去,黑鼠顷刻变成了一团血泥。二人将拖着的那人丢到的草垛上,漫天的尘灰让二人捂住了口鼻。
“听大哥说咱们这儿今日来了位大人物。”牢役讥笑着将地上淌着血的黑鼠拾起,“走,瞧瞧去!”
另一人嫌恶的退出了牢房,藏起的黑鼠们寻着味倾巢而出,癫狂地啃食着地上奄奄一息之人。牢门落锁,二人并排朝着地牢深处去,坐于墙角的男人蓬头垢面。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稽查司的祝大人吗?稀客啊!大人可还记得小人?”
祝禹置若罔闻。
牢役磨了磨后槽牙,“确实,小人这身份恐入不得大人的眼。”他蹲地捏着死鼠尾巴晃荡,“大人突然造访,小人亦未能准备什么,大人若是不嫌弃……”他阴恻恻的笑着将死鼠丢到了祝禹头上。
祝禹仍旧一副死气沉沉、无动于衷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