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役气得破口大骂,他将祝禹祖上尽数问候了一遍仍觉不解气。他作势要开牢门,另一人忙拽住了他,二人拉扯间地牢内复传来脚步声。
“杂家老远便闻见狗吠,还以为是刘大人擅离职守让外处的狗给跑了进来呢,这走近了才看清原是刘大人的手下。”
“让福公公见笑了。”刘午瞪了两牢役一眼讪笑俯身。
福公公戏谑道,“刘大人哪里的话?只不过刘大人莫怪杂家多句嘴,这狗呢若是乱吠不知训日后势必会咬人,届时只怕难做的便是大人了。”他拍了拍刘午的胸脯,“这个理儿想必无需杂家细说刘大人亦明白。”
刘午脸色一黑连连颔首,“公公所的是。”
福公公拍了拍手示意几人退下。刘午气急败坏地踹了牢役两脚拽着他的后衣领拖远。待那处的聒噪声消停后祝禹方急步凑近了牢门道,“公公,公公此来可是皇后娘娘有话要交代下官?公公,公公可否看在我二人相识多年的份上替下官与皇后娘娘求求情。”他跪地祈求,“下官发誓绝不会对娘娘交代之事泄露半分,下官只求娘娘能看在过去的情分上给下官留条活路。”
福公公虚眸抽出帕子捂住口鼻凝视着他,“祝大人可说完了?若是说完了那便听杂家一言。”
祝禹刹那间静若寒蝉。
那内监矫揉做作地咳了两声道,“杂家此来呢确实是娘娘之意,娘娘体恤大人,恐大人这富贵日子过惯了一时难适应这地牢,特令杂家给大人稍句话儿。”他示意祝禹附耳过来。
“娘娘让大人安心的去,大人所做的一切娘娘皆记在心里,万不会薄待了大人的家眷。”
祝禹闻声面如死灰,他痴笑着后退了两步,“娘娘可是怪侑儿未能入得陛下的眼?还是说……”他怔然大骇,“下官冤枉!下官与大殿下当真毫无瓜葛!那日、那日下官只是碰巧遇上了大殿下,是大殿下、是大殿下硬要拉下官茶馆听戏的!下官对娘娘的忠心天地可鉴!娘娘不能这般待臣,不能、不能啊!”
“公公!求公公替下官向娘娘求求情!下官绝无胆背叛娘娘!绝无!”
福公公似笑非笑,“大人现下难道还以为彼时遇上大殿下会是碰巧吗?”他拍拍祝禹的脸,“祝大人啊祝大人,你糊涂了一世,到此境地怎还未能看清呢?”他凑近祝禹耳畔轻声道,“若非大人泄密,时下坐在那皇位之上的便是太子殿下了。”
祝禹惊闻此话猛地推开福公公,“你、你是太子殿……不,你是何牧之人!”
楚臻没有如此心计,那就只余何牧贼子了。谋反事败,此行让何牧元气大伤,他急需给西戎盟军与所有死士一个交代,杀鸡儆猴无疑最能立竿见影,而他祝禹不过正好是那万中挑一的替罪羊罢了。
“祝大人这话又有何区别呢?”
祝禹倏而狂笑。是啊!这狗奴才是何牧的人还是何皇后的人又有何区别?他早该明白的,不论自己如何做小伏低,在何氏面前当牛做马,他都只能是一枚棋子,一枚可随手丢弃的棋子。
福公公俯身一礼,“既娘娘令奴才带的话带到了,那奴才便告退了。祝大人好好想想,切莫因小失大。”
萧瑟的风吹灭了壁缝间的烛灯,亦吹动着楚景宁的衣摆,她蹲伏于宫墙之上,树影遮去了她的身影,她沉眸静视。
院中之人脚步停了下来,宫女手握锦衣从屋内奔出,“夜里风寒,小主当心莫要着凉。”宫女将锦衣披在了那人肩头后复喋喋不休起来,“奴婢长这么大今日还是头一次瞧见那么多的血,时下回想起来尚觉惶恐,也不知那位姐姐是如何抗下来的,要是奴婢,只怕这头一板子下来便得要去半条命!那姐姐受了那么重的伤许是要躺上许久,若是未及时上药该是要落下疤的,她是女子,若留了疤可不好看……”
甘可噤声听宫女絮叨了半晌方将话题转向她。
“小主今日可是吓着了?”宫女眨着单纯的眸望来。
一阵笛音绵延而来,楚景宁闻声微怔。甘可抬眸眺望,直待笛音渐止,她方握住锦衣转身,“平儿,我有些乏了,回屋罢。”
尚沉浸在笛音中宫女依依不舍的回头,“真好听,也不知是何人在拂笛。”她歪头歪脑的学着调子轻哼,“小主可知这是什么曲子?”
“江陵子的<浮生几许>”甘可顿步于门口,平儿闻声在心里默了两遍。甘可徐徐转头,她的视线不偏不倚的落在了适才楚景宁藏身之处。平儿将脑袋凑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小主在看什么呢?”
树枝轻晃,那处已空无一人,甘可收回视线迈步入屋,“无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