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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十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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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

书信一:桂林发往 延安

寄件人:陈蔚青

收件人:沈时砚

时砚:

这封信我写得很慢,写得比我想象中慢许多。

我一开始想把这些事写得清清楚楚、像份报告那样详尽,但写到一半才意识到,我不是在陈述什么决定,而是在告诉一个朋友,我并没有放弃。

我从南州出来,先到了桂林。一路走得很平静,和想象中不同。没有流亡者的仓皇,也没有悲壮感。只是觉得,终于有一阵风把我从原地吹开了。

我把陈家交给堂哥陈闻礼了。你知道我不喜欢他,但他确实足够圆滑,且本质不太坏,其实比我们都更适合那种不动声色的局势应对。你别担心,我不是放弃——我是觉得,有些阵地不适合我守,但我总要找到另一个可以站住的地方。

这里比南州冷得早一点,早晨雾气很重,城墙上常年爬着青苔。我租了一个旧学堂的角落歇息,准备等路通后往重庆去。桂林的几位朋友给我介绍了几所战时学校,有一些流亡过来的孩子,我想,或许我能去教他们一点东西。

不是什么大道理——只是告诉他们,什么是杠杆、螺旋、磁场、通电顺序。教他们如何修理一个哪怕是一只手电筒的开关。以后如果他们也被困在什么地方,至少能自己动手打开一扇门,或者点一盏灯。

我们以前最喜欢讨论的就是数理啊,逻辑啊,可现在我们周围的一切都好像不讲逻辑了。

我想你也许会喜欢这里的天空——低,但很亮,山和水都像诗里写的、画里画的,但我没什么时间欣赏了。但每天晚上抬头看看,还是能看到晚上的星星,比南州多。

照顾好你自己,如果你还在机器边的话,记得别弯腰太久,脊背会酸。

蔚青

书信二:延安发往 桂林

寄件人:沈时砚

收件人:陈蔚青

蔚青:

你那封信我读了三遍。你知道的,我不是个喜欢重复阅读的人。但你信里有种特别的气味,好像我也到过了你走过的那些地方。

你说你不是在陈述决定,而是在告诉一个朋友你没放弃。我想回你一句:我也没有。

我是在一场技术培训结束后读到你那封信的,工棚外头刚下过雪,屋檐垂着冰。我手头还有两张电台组装草图要改,可我当时只想坐下来,读你说的每一句话。

你想教孩子们用杠杆逃出去,我在这边教几个年轻人怎样用导线引爆一块信号炸药,让敌人的电报塔停摆一夜。我也在教他们怎么把一个废弃的工厂仓库,改成简易的播音间。

你说得对,现在这个世界真的不讲逻辑了。但我们会把它扭回正轨,我相信我们会的。

我很久没想锅炉房那台机器了。后来想起来,它让我们坐在了一起,我觉得它也会让我们重新走到一起。

你说你不是逃,我当然知道。就算是逃,也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勇敢的逃——是逃向一群还不知道什么是“希望”的孩子去的。

你说桂林夜晚的星星多。延安的天,也不差。

你不一定能收到这封信了,因为寄到的那会,你可能已经不在桂林了。到了重庆要给我写信,这样我才知道我该把信往哪里寄。对了,你要是看见了一只信鸽,那可能是我偷偷给你寄的。

沈时砚

书信三:重庆发往 香港

寄件人:陈蔚青

收件人:梁悯初

梁老师:

我已安顿在重庆,写完这封信就打算给沈时砚写信,告诉他我到了。

这边比我想的还要更喧嚣一些,城里到处是从各地迁来的学校和人。每一条街巷都混杂着口音与脚步声,像是整个国家都在挤在这片山城里避雨。我教初等科学,也管后勤——有时是帮孩子们量体温、涂药水,有时去山坡上的医院做些登记和物资清点的义工活。总之,只要不是坐着发呆,都好。

南州已经完全被控制了,我知道您比我更早知情。那边来的信几乎都不通了。现在炽南写给我的信,怕是只能先到您那里了。如果真有他的消息,哪怕只有一句话,劳您转告我。

他做的事很危险,我知道,也信他。但这信不能不写。因为不写,就好像他真的已经消失了一样。

祝您一切安好。听说香港仍相对平稳,愿您也保重。

此致

敬礼

陈蔚青

书信四:香港发往 重庆

寄件人:梁悯初

收件人:陈蔚青

蔚青:

收到你的信时,我刚从中环的图书馆回来。这里的风比南州湿冷,街上人声也不似你那边的混乱,更像潮水涨落,看似平静,实则推着一切悄悄往前。

你写沈时砚,我想我读到信的这时他应已收到你的信,哪怕延安的信路绕得再远。我们这些人都在山路与邮筒间活得像斑鸠,怕惊也怕慢。

你问炽南。他目前还安全。虽然他并未直接给我们写信,但我们知道他还在动:有一批从南州流出的简要物资与情报,署名是个没人认识的代号,字迹我认得,不会有错。

他太忙了。或者说,他把自己忙到没法多写一句话。但只要还在动,就说明他还活着。你想知道的消息,我会是第一个告诉你。

写到这里,忽然想起你十几岁那年第一次坐在窗边说:“老师,我想做点什么。”你现在做的,已经比那时想的更大、更多了。

保重,别太瘦。

梁悯初

书信五:重庆发往 巴黎

寄件人:陈蔚青

收件人:黎婉芝

婉芝:

我从南州到了重庆,这之间的事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但总之这是我的新地址,你一定要记住。前几日听电台说,德国已经入侵波兰。我愣了一下,虽然早有预感,但真听到这句话时,手还是抖了一下。你那边还好吗?巴黎……还安全吗?

重庆人说“天无三日晴”,我现在信了。早上出门还阳光清亮,下午就乌云压顶,好像连天也在摇摇欲坠。

我担心你。我知道你是那种“要死也要站着”的人,可现在不是站或不站的问题,是这个世界本身已经裂开了。你若还有机会逃,就逃。不安全的话,一定要自称是伪政府的人,拜托你,婉芝,一时意气用事,不值得。

你若平安,我哪怕一天见不到你,也能安心一点。你若出事,我怕我再也写不出东西了。

请务必告诉我你还在。

蔚青

书信六:伦敦 发往 重庆

寄件人:黎婉芝

收件人:陈蔚青

蔚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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