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先前排查知府家宅中人时曾有个侍卫身上沾了古怪的气味,据他所言乃是家中新买了床具,为免水患生潮,这几日接连抹油上蜡,才沾染怪味。
可如今看来,那古怪桐油,恐怕不是来源于床具了。
很快,暂时收监的男子被押上来,夏灵瞧见时还有些讶异,这不是当时随从在郑知府身边的侍卫么?
当天他们与郑知府相见,这侍卫左右跟随,贴身保护,想来该是知府心腹才对。
“元照,”萧云征瞥一眼送上来的档记,“你跟随郑知府,已有十年。”
“是。”元照低头道,“小的深得知府信任提拔,恩情难报。”
恩情?夏灵只觉齿寒,元照虽跪在堂中,神情看起来却仍是冷静,只有眉毛边上的肌肉控制不住地跳动。
“也是。”萧云征却不打算继续和他耗下去,交代叶顷带走好好审问。
偌大的知府家宅又恢复了平静,只是这炎炎夏日,夏灵从中又多觉一丝凄楚阴冷来,连热风也萧瑟。
“若真是他……能让十年忠仆反目,”夏灵顿了顿,“多半与利字脱不开干系。”
“或是复仇,也有可能。”叶顷的审问还不知要多久,夏灵只能小心猜测,“那还真是十年不晚呐。”
“郑知府看似远离朝堂,但江南鱼米、丝绸瓷器皆与商贾朝官息息相关。”萧云征缓缓道,“你在京中也有些时日,可知朝中是何人掌管贸易之事?”
南楚商贾贸易极为发达,而这其中各式各样的官员自是密不可分,从朝堂到边疆,大大小小遍布全国,而这些市司最离不开的,当然是朝中那位皇亲国戚。
廉亲王。
如今郑知府身死,生前贪赃枉法丑事暴露,借着萧云征和夏灵的手一查,真相大白之时定会上报朝廷,迎来龙颜大怒。
届时廉亲王即便是真对此事一无所知,真的两袖清风也百口莫辩,只得在雷霆圣怒之下收缩爪牙。
到那时,最得意的可不是萧云征,而该是一样站在龙椅之下,得意洋洋的郭尚书。
萧云征一说,夏灵心中也有了大致的猜想,却没什么证据,只好待审讯的结果。
而清淤之事进展飞速,典吏被气得脸上青黑,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奉承夏灵有法子。
不过夏灵可顾不上听典吏的吹捧,清淤工程结束,还要忙着到洪区救灾,一一清点灾区状况再做好安顿赈济的打算。
萧云征坐在酒肆桌边听她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计划,颇有几分眉飞色舞的模样,瞧起来是骄傲得很的。
他看向夏灵那被暑热蒸得略微泛红的面颊,不知是她实在太忙,亦或晨起迷糊,脑后束的辫子又生出茸茸的杂毛,在日光下金灿灿的,是有几分可爱。
若是夏灵真能过了圣上的殿试,像别的考生那般……萧云征不由得想,就算点不上三甲,做不了什么仕途通畅的状元,但左右有他赏识,又坎坷得到哪儿去?
当个灵台郎,高高架在钦天监上,却不得议政,抱负困在星象之内,才华禁于风水之中,倒真是委屈了她。
不过这些,萧云征自己在心中想想便罢了,夏灵科考一事恐怕本就心有不甘,如今又何必再次挑起话头惹她难过?
“好,”萧云征只负责点头,满口应下,“就按你的法子去做,若有何事,本侯自会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