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傍晚,陈芸才离开,走之前鼻子嗅着空气,嘴里嘟囔着说些什么。
不久后,便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的动静。
苏合香把厢房的草药都收到簸箕里,自从沈枝羽回来,老夫人便不让她再摆弄那些草药。
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起身往月华院的方向走。
院子周围一片朦胧的黄,唯有书房的灯明亮一些。
她走上去,门外的随从将她拦住。
“公子的书房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可我……”
“即使是夫人也不行。”
远山把话堵死了,于是她只好在一旁候着。
他一动不动,也没有要进去禀报的意思。看来是书房的主人特意交代过。
时间过去半晌,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屋内走出来,他才回禀道:“公子,少夫人来了。”
两人住的院子不过五十步的距离,中间隔着一些装饰的盆景。距离不远,但各自独立。
书房左侧就是他的主卧,沈枝羽只是朝她看了一眼,随后走到厢房中。
苏合香也跟了进去。
丫鬟点燃了灯芯,两人的影子骤然明亮起来。
“有何事?”
今日他身着一身鸦青色翠竹长袍,和昨日穿的不一样。
“夫君可是已经梳洗过?”
“今日尚未。”
他的声音和往时一样,清冷如珠玉,却多几分倦怠。
她上前斟了一杯茶,声音缓缓道:“夫君虽然事务繁忙,但也要注意劳逸结合,这身体垮了,就什么事也做不成了。”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接过茶盏一饮而尽,眉头稍稍舒展。
往里走了几步,她又继续说道:“听说夫君今天一大早便去了唐府。”
男人的眉头很快又皱了起来,面色甚至更冷,连话也不回。
“去办事。”
气氛陡然凝固。
苏合香自知他不喜欢过问这些,“这是大嫂同我说的,她说那唐家老爷是罪臣,怕夫君走的太近影响仕途。”
“那这么说来,你父亲也是罪臣,但我却娶了她的女儿是不是这也不该?”
她脸色陡然一变,急忙跪下赔罪:“妾身没这个意思,夫君这般恩深意重也让妾身敬畏,只是看大嫂那边着急……”
“真是愚昧,女人只需管好府中内务可,其他的不需要你们过问。”
男人站起身子,眉头染着雪霜,语气不带一丝温度。
她垂目,“妾身知晓。”
男人双手背于身后,往床榻方向走,忽然又回过头,苏合香见状有些紧张地问:“夫君……”
他的语气比之前柔和许多,“刚回京,我与老师自然有许多话要说,再者唐家如今情况特殊,婉柔那边需要我,以后若是大嫂和娘问起来,你就帮我应付过去吧。”
原来是给人撑场子去了。
肯软下来向她解释,只是想让她帮忙。
她双唇紧咬,强迫自己保持笑意,却难以掩饰其中苦涩。
原来他也知道“撑腰”二字。
刚嫁到沈家,父亲被邻舍欺辱污蔑说他挟恩卖女儿,她曾恳求他一起回门。
但却被事务繁忙拒绝。
如今想必不用那唐家二小姐开口,他也会自发的站过去。
他是有心还是无心。
若真是有心,苏合香心里酸涩无比。
没有追问,也没有恼怒和控诉,而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身为沈家主母,这是必须要有的气度。
男人颔首,目光往她身上望去。女人身着鹅黄色的海棠薄裙,昏黄的灯光给她眉梢笼上一层温和的光。
双手规矩地放在身前,一个淡紫色的香囊坠在纤细的腰间。
像是一朵没有脾气,任人拿捏的娇花。
“回去歇息吧。”
“是。”
回到屋内,她悄然松了一口气。
男人回京的第一日,娘家就已经派人过来让她带着夫婿回门。
今日碍于气氛不对没能说出口,心里竟然轻了些。
唉,能拖几日,就是几日吧。
然而事情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顺利,香桃一大早替她洗漱完毕之后,翠桃就过来了。
翠桃是母亲的人,从她急促的语气就能知道那边已经着急了。
除此之外,还送来几只上等的羊毫毛笔和砚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