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侯?”这一着是裴舒未料想到的。
“将宴川等县作为封地,封我为‘宴清侯’。”
桑决说完坐在榻上的方桌旁,长腿伸开,比之面见上官翃时的拘谨,此时才真正放松下来。
裴舒也正侧身要在对面坐下,不意料瞥到桑决被布料箍着,遒劲尽显的双腿,以及上头与宽肩流畅相接的窄腰,很短暂地,出了一下神。
“所以,将军是怎么回答的?”说着拈起茶杯,饮了一口茶,默默压下口中干渴。
“我与他说,再考虑考虑。”
桑决对裴舒的不自在似乎毫无所觉,也伸手过来拿茶杯,却刚好与裴舒正放下茶杯的手相触。
他的柔软他的糙粝,哪怕只是一眨眼的相碰,都烫得吓人。
末了,也都只以为是热茶水烫人罢了。
“将军如今已是宴川领主,上官翃不费一兵一卒就想着招安,是想让赤霞军对他的不攻打感恩戴德吗?”
指尖上的热意钻进心里,惹起裴舒的微愤,上官翃这个老东西,如意算盘敲得响!
“若此时青州军发难,宴川恐受两面夹击。”桑决抬眸,隔着茶水的热气看向裴逸安的脸,桃花眼微红,让他想到隔雾看花。
却也很快收了目光,不再多看。
“未必。”
裴舒站起身,展开玉骨扇,缓步轻移来回踱着。
片刻后抬头道,“中间还隔着个应城呢,贺家如今忙于料理自家事,应不会多加插手。”
桑决道,“那我便不应,赤霞军受南绥的封像什么话!”
手掌拍在茶桌,茶壶盖都跟着跳了一下。
这才是将军的真心话,裴舒想。
蓦然发现,其实桑决也是在慢慢变化的,从一个只会打仗的小头领,渐渐变成了会按捺想法,喜怒不行于色的将军。
果真自己没看错,桑决是个当主公的料子。
裴舒坐下,轻轻理好方才震乱的茶器,说道,“应还是要答应,左不过是个名头,且看上官翃之后的戏码,我们以不变应万变。”
桑决点点头,幸而有逸安劝阻,他才没做出什么冲动事。
门外有敲门声,“贵客,小的们来送热水了,贵客们可要沐浴?”
桑决:“进来吧。”
近来每日赶路,跑东跑西的,裴舒身上乏得紧,是故桑决让他先行沐浴时,他并没拒绝。
当桑决说想出去转转,裴舒自然应下,甚至隐隐舒了口气。
约莫半个时辰后,裴舒出浴,换了一身宽松的寝衣,边擦着发边走向里边的床。
他这才意识到,两个床中间只隔着一扇镂空薄屏,两人头挨头地睡,岂不是相互之间连呼吸都听得到?
不管。左右现在桑决不在,他倒头便睡下,还来得及。
半干的长发铺开,裴舒边晾着发边缓缓往睡眠里沉,这房间榻软,还挺舒适。
只听门“吱呀”一声,桑决回来了。
裴舒没搭言,却将桑决动作仔仔细细收入耳中,当然并不是他有意。
就算房间宽敞,也只有他二人而已,存在感那么强的一个人,让他怎么忽略?
桑决喝了一杯茶。
桑决走向了屏风后。
桑决解开了衣服!
等等,裴舒倏然睁圆了双眼。
他还并未传人来换水!
就算裴舒现在飞过去,也阻止不来了。
哗哗水声已响起,桑决现在一定是身无寸缕地坐在他方才沐浴过的水里了。
红色自耳尖燎原一样铺上了裴舒的脸,连耳垂边的小痣也难以幸免,红得更红。
只有下意识把被子拎起来,盖住半边脸。
这叫个什么事啊。
没过多久,桑决沐浴完成,整洁俊朗地出现在裴舒因过于害羞而只留出一条缝隙的目光里。
装作不在意,缓缓睁开眼。
犹似不经意,声音挂着三分倦,说道,“将军方才莫非是用了我的洗澡水?”
桑决坐在剩余的空床上,隔着个镂空薄屏,回答,“嗯,逸安不介意吧?”
问他是否介意做什么?他难道该介意吗?
江湖规矩,男子间互用洗澡水怎么了,可……可是,将军不嫌么……
心内一番天人交战,裴舒仍未想明白将军这么问是出于什么理由。
等等,桑决不会是知道他的性向了吧?
不不不,当日桑决醉酒得厉害应该并没听见,或者听见了也不会记得。他早已同邓畅打听清楚,桑决醉酒后包断片的。
所以,这只是普普通通一问,若他在意,他就输了!
裴舒道,“都是男子,怎会介意,只是怕将军嫌弃罢了。”
说着目光却撇到一边去,反正隔着东西桑决不会注意到他动作。
却不知薄屏后桑决正耷着目光似笑非笑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