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绾突然咳嗽,弯下了腰,似是极为痛苦,就要栽倒,花颜急忙上前扶住她,却忘了自己的手只剩下白骨,自己倒是先闷声抽口凉气。
而青绾却愣住了。
刚才他扶住她的那一瞬间,有一种熟悉的气息窜了进来。
她连忙抓住他:“你究竟是谁?”
花颜有点懵。
她有些急不可耐,等不到他的答案她就把灵力放进他的体内探去。
青绾一惊。
果真是他!
他怎么会在幽冥,又怎么成了艳鬼?
可现在没人回答她心里滔天的惊骇,甚至连花颜都不能,因为他的血肉还在消弭,甚至魂灵都虚弱非常,快要消散了。
她没办法,只好先将花颜收在玉镯中。
正要往外走时,却被一道凌厉的法力打在肩头让她趔趄了一下。
她回头,一个瘦削的身影站在她身后,应是个男人,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袍,沉声问她:“汝非此间,因何到此?”
她翻开手掌刚要蓄法力,却一个岔气先喷出血来。
通天柱一行,比她想象的要费灵力。
没办法,她只能狼狈逃走,好在那个男人没有想来追她,只是想让她离开。
可她能去哪儿呢,她想来想去,只想回到夷山。
她想跟小妖精们一起玩,打架也好钓鱼也好,然后再在椅子上晒一下午的太阳,等着山主巡完山踩着夕阳回来,她就能闻到他身上熟悉又安心的味道,顺便再讨几个榛子吃。
没人知道她曾经是谁,也没人在意或询问,她要做什么。
在夷山,她可以做任何事。
蹒跚走到山脚的时候,她遇见了一只虎崽子,趴在死去的母亲身边,只剩一息尚存。她把虎崽仔抓起来,再将带出来的重岚魔尊的魂魄放在了虎崽子的身上。
她提着虎崽子,看着这虎头虎脑、不聪明的样子笑了。魔尊,对不住了,先委屈委屈您喽。
她把虎崽子揣在怀里,走到山腰处彻底走不动了,索性倒地一躺。
她放了点血,弄出点幽凰来,又把幽凰捏碎了,这样她身上就像是被血浸泡了一样。
做完了这些,她终于长舒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
巍巍的城墙上,残艳如血的雪纷纷而下。
白璃在这城墙上,已然站了不知多久,是这一场红雪将她唤起。回首时,一个耄耋老人俯身跪拜,泪流满面,满目虔诚。
她恍然想起,轻声问他:“我为什么在这里,你还记得吗?我好像……在等什么。”
老人战战兢兢道:“仙子,吾乃黄何的后人,感念仙子庇佑,我族世代在此供奉,未曾间断。”
左不过又是几个百年,从前受她恩泽的那个人已经成了祖先,百年一人间,她问无可问。
她怅然地转身,踏出城墙的那一刻,城内的红雪瞬时停歇。
她知道,她该走了,红雪是幽冥给她的预警,她该去幽冥,那个好久不曾回去的地方。
彼岸花仍开得热烈,一如,她离开的那天。
她顺着忘川河畔缓缓踱步,突然,她愣住了,心跳仿佛骤停,耳畔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火烈的彼岸花中,立着一个人影,修长清瘦,是再也熟悉不过的身影。他缓缓转过身,她听到自己清晰的心跳声冲击耳膜,一声声,像是刚发芽的枝蔓,萦萦绕绕地缠着心脏发痒。
“你来了。”他说,随即又绽开了个开心又得意的笑容,浸了那双漂亮的有些锋利的眸子,像个得到满足的孩子,“我就知道你会来。”语气随着唇角得意上扬,说不出的熟悉,要把她溺死在这里。
她好想知道她等的是什么了。
她眼眶一热,控制不住她的脚步,一步一步地向他靠近,像逾了半世的光阴。
“重岚……”
她看着他的脸,终于忍不住颤抖地伸出手来,然而他……消失了。
身后传来一阵尖锐的笑声,她转身,笑声更加歇斯底里。
一个女子站在河畔大笑,继而又忿忿地指向她,一字一字地喊:“你活该!”
白璃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一手的眼泪,怪不得让她嘲笑。
“这个幻影在这里存在了一万年。”她笑着,拖长了音一字一字地轻声慢语,带着数不尽的疯狂,“你猜,为什么?”
白璃转瞬间捏住她的脖子,用力,她却仍昂着头怨恨地瞪着白璃,“就一个幻影,在这儿等了一万年!你凭什么让他等一万年!”
白璃像惹了什么烧手的东西,猛地甩开她。而她大笑着,转身即投了忘川,魂飞魄散。
白璃不禁踉跄几步,脚下愈加的快,落荒而逃。
她来到通天柱旁,柱身已然泛红,不是久固之势。而那里面的恶魔,似是马上就要张开血盆大口,张牙舞爪地冲出牢笼,想到此,她心中一紧,禁不住地激荡。
通天柱有打开过的痕迹,她明白是谁,心中了然。
那个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