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情窦
救下萧慎一事,追根溯源,恐怕要从魏止说起。
元光二十三年,是楚虞入宫伴太子读的第四个年头。天下人皆知太子魏止经天纬地,有天纵之才,德主之风。师从当世大儒,文武兼备,既豪气干云,又不失雅正端方;天下人心所向,皆盼望太子魏止匡扶天下,再续大周盛世。
但这些传闻在十七岁的楚虞眼中都是胡扯。太子魏止不就是一个骑射比他强一点,背书比他快一点,才思比他敏捷一点,在他眼中也不过是怕疼怕热的普通人而已,喜欢遵循什么君子远庖厨那一套繁文缛节,无聊得很。
说到吐槽太子魏止,除楚虞之外天下无人可担此大任。
世传太子魏止好音律善丹青。事实的确如此,魏止喜欢抚琴作画,酸腐文人那系列爱好,太子都爱。
虚浮之物而已,哼,虚伪。楚虞每提到这儿,就要愤愤甩一下袖子。
正是因为坊间传闻把太子魏止传得玄之又玄,引得楚虞每每偷跑出宫玩耍时气得鼻子歪一圈。他虽是太子伴读,却从未见过太子丹青。在楚虞印象中,太子抚琴倒是能听几曲,可比起中京技艺绝佳的琴师还真是差挺多。十七岁时,楚虞决定偷一幅魏止的画,仔细品品。
“我还当什么妙笔生花?”楚虞堂而皇之站在魏止的书房里,狂笑不止,“哈哈哈哈哈哈。”当即揣在怀里,迫不及待让天下人品一品这位天纵之才的画。
他刚跳出门,就撞在一人身上。
魏止身上。
“魏....太子。”楚虞道貌岸然一本正经叩跪行礼,“臣请太子安。”
“甯一怀里揣了什么?可否一观?”魏止待谁都是笑盈盈的,不过此刻楚虞脸皮再厚也拉不下脸说什么,只得吞吞吐吐,“臣....臣有过。”
“哦?”
“臣不该私入殿下书房。”
“怀中何物?”魏止摊开手,示意他交出来。
楚虞暗叹自己倒霉,犹犹豫豫拿出画轴。
“我的画。”魏止看见熟悉的卷轴,想起这是月前刚完成的画作,“你拿我的画作甚?”
楚虞深吸一口气,回答魏止:“臣素闻殿下善音律丹青,虽伴读四载,竟未尝得见太子的妙笔丹青,实为臣之遗憾。虞苦苦思索,不得已出此下策,擅闯太子书房,臣之大过也。”
魏止笑,语气似有揶揄:“那甯一今日所见之画,如何呢?”
实在辣眼……
楚虞一本正经从魏止手中展开画轴,精心点评:“殿下,以臣之才疏学浅也能识得此画非同凡响,此画中人曹衣出水,吴带当风。形如洛神,有流风回雪之姿;面若桃李,颜如舜华,柔情绰态,娉婷娜袅,实属当世之绝色!不知是哪位女子?”重点是最后一句。楚虞这一番舌灿莲花,令魏止身后的几名宫人争相探颈,只为一睹画中人之姿容。
“唔,甯一.....”魏止是个老实人,他存了逗弄少年的心思,凑近楚虞的耳边悄声说,“难道你没看出,这画中人是你?”
楚虞和魏止最大的梁子就这么结下来了。
至于魏止年少时为何会把楚虞画到纸上,十七岁的楚虞想不通。即便后来两人互明心意,楚虞也未记起向魏止询问此事。如今,只是如今,楚虞再也不愿追问这些了。
元光二十五年,伴读魏止的第六个年头。天逢大雪,围场冬狩。铺天盖地的大雪,天色昏白,入目只有两道骑马少年的身影,彼此你追我赶,骑马的两道影子渐渐慢下来。白衣少年牵马驻足一处坡上,他身后那道白衣也牵马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