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乍醒时分,楚虞当真以为魏止来过。他看到香炉袅袅,冷静下来,打开炉盖,里面正燃着佛手。握瑜未归中京,身边服侍之人都是不了解楚虞的婢子,半夜时分,他传唤来平日规整卧房的下人,罚了几人月供。人散后,也已是黎明时分,楚虞倚在轩窗旁发呆。本以为旧爱归来,原不过一场黄粱大梦。
翌日早朝,皇帝照例恹恹,他询问开陵之事,萧慎只道未有异常,正在修缮。楚虞并未告假,本想把此事替萧慎说明清楚,但见皇帝没有追问下去,楚虞不言,却不觉安心,他认为此事不会如此不了了之。
楚虞以为自己多虑,实则不然。开棺验尸之事看似未走漏风声,只因吴质书信还未送到中京。不过三日,中京便把萧慎开陵之事传得沸沸扬扬,什么开棺辱君、目无天子,一条条罪名加起来,足够灭了萧氏上下九族。流言伤不到萧慎毫发,却必须有个交代。众臣纷纷奏书皇帝,要查此事始末,定萧慎罪,顺带奏上楚虞,中书令视与同谋。
定罪萧慎。魏钊喜闻乐见。可是从何定起呢?一群庸臣。
魏钊把奏书一封封抛到空中,雪片似的铺满整个太极宫,宦人想拾掇,被皇帝呵退。
“去,传中书令入宫。”魏钊知楚虞必不会骗他,这真相还要从楚虞口中撬开,定不定罪,就看他想说什么。
魏钊擅长揣度人心,特别是同他一起长大的楚虞。
“朕找你,是为了开陵之事。”自乐康台之变,君臣二人其心皆变,魏钊不够信他,却没得选择,“萧慎可是开棺了?”
“是。”楚虞颔首。
“朕今日所言所行都会被监视者回禀给萧慎。”魏钊阴森一笑,语态漫不经心,“中书令慎言。”
“陛下问什么,臣回答什么。”
得了楚虞这句话,魏钊便不怕他说假话,直言:“他为何要开棺。”
楚虞神色不改,一如常态,“验明棺中之人。”
皇帝沉静片刻,没有说话,他看着楚虞如常模样,对他生起疑窦,陈述一个答案:“你也想验。”
“是。”
“那结果呢?”魏钊坐起身,伏于案上,紧盯楚虞,森森然:“不要骗朕。”
“臣不敢。”楚虞抬头,回视魏钊,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事关先太子,臣不能说谎。”他眸中冷冷,狞声道,“棺椁之中,不是他。”
惊雷炸耳,魏钊探身,颤声复问:“什么!”
“躺在坟墓里的人,不是魏止。”楚虞目光澄明而冷静,面对皇帝的逼视,猝然一笑,释道:“我亲手验尸。”
一句话哽塞喉咙,皇帝哑口无言。
“有些事情,还需陛下为臣解疑。”
魏钊点头,滞然开口:“你说。”
“魏止下葬后,是谁守陵。为何偌大皇陵没人为他守陵?”言至此处,楚虞略有激动。皇陵重地,纵然是他也无法轻易进入,因此岁岁年年祭魏止之时,只能依依北望。
魏钊被问得猝不及防,他犹豫再三,回答楚虞:“先帝没有派人守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