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所长,惟恃骑射,见利即前,知难便走,风驰电卷,不恒其陈。以弓矢为爪牙,以甲胄为常服,队不列行,营无定所。逐水草为居室,以羊马为军粮,胜止求财,败无惭色。无警夜巡昼之劳,无构垒馈粮之费。
萧慎坐于军帐中,持卷而观,正读到这一段。年少时,萧知颍便让他读过许多有关突厥的书籍,在母亲监督下,突厥文、突厥语也从不怠慢。那几年是突厥与西凉之间少有的安宁日子,两族通商骤增,小阿其烈也多了不少和他一样的伙伴。
正欲下读,他秘密调遣的影卫已风尘仆仆立于帐外求见。
“刺探到突厥金帐的位置了吗?”
“回主子,突厥王帐散落于菖蒲海。”影卫贪狼还未卸去一身突厥长袍,细细看,他的眉眼之间亦有突厥人的影子。
“兵力多少?”
“可汗金帐东西各一箭,各约千帐兵马,靠我们最近的铁勒部,约有两万兵马。”突厥王廷下部族散多,其国分为十部,部以一人统之。人受一箭,号十设,亦称十箭。而毗邻的铁勒部即便在十部之中实力最弱,也坐拥两万兵马,突厥兵马之实力确不容小觑。
“铁勒部的人开始迁移?”萧慎问道。
贪狼禀报:“回主子,铁勒部的牧民多已东移,应该是雪灾太重,牛羊快饿死了。”
萧慎锋利的眉梢淡淡皱起,贪狼之言正是他最初所担心的。西凉军要在草原上度过难熬的冬天。食物单一,粮草常被大雪阻断路上,长年难见的草原白灾使附近的牧民开始迁移。
大战在即,必须速战速决。
远在朔方的楚虞接到漠北开战的消息,心口忽窒。他为军师祭酒坐镇后方,名义上这么说,真正原因不过是萧慎担心他的身体,把他留在安全的地方更加稳妥。
但此时,楚虞收到的战事状况极不乐观。或者说,是萧慎的状况极不乐观。他手中这张十万加急的军报,是萧猛命人火速送来的。
“萧慎现在如何?”他收起那张纸,语气沉静,只是微微发抖的手指出卖了他真正的心情。
“回军师,属下离开时,大将军中箭昏迷,已旧伤复发。”
楚虞深深吸气,他说服自己冷静,裹布之下的胎腹细微起伏,孩子受到他心绪的影响隐约躁动。
“你先把军医和急需的药材带走。”
“是。”得命的兵士火速执行。
帐中只剩楚虞一人,他撑着腰慢慢坐下,安抚着他们的孩子。
他冷硬如石的面容正在崩裂,躯壳中冲撞着火焚般的熔岩。他以为那些原本数不清的怨戾早已冻塑成石,却在得知他重伤时,化为乌有。他的胸腔里竟充斥着恐惧、不安,克制许久的感情遽然爆发,刹那淹没了他自己。
思量再三,楚虞决定率骁骑营北上援军。骁骑营是萧慎留下为楚虞护命的一支精锐,而他自己命在旦夕。
“报!——军师,东南五里有紫旗行军!”
盔甲沉重,楚虞脊背直立坐在马上,他的唇紧压成一条线。
“紫旗?苍龙紫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