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的萨罕城一阵喧嚣,狼卫的马蹄声突然踏碎了这座城好不容及积攒起的一点平静。楚虞攥住阮韶真手腕退至暗巷,后背抵住粗砺的石墙,躲开那行人的视线。三十骑狼卫疾驰而过,为首统领腰间弯刀泛着冷光。
"为首的是博拉。"楚虞压低声音,"他是可汗近臣。"
阮韶真盯着马蹄扬起的尘埃,思忖着,可汗亲军出现,难道克烈也来了?他想着,抬头间忽然望到东南角,"你看。"
那行鬼鬼祟祟的人突然露出头,他们事先躲藏在各处高楼,居高临下,手持弓弩,眨眼之间,连连发箭,燃烧的磷粉在黑暗中闪出一道发亮的尾迹。
狼卫三十骑的尾部有几人中箭掉下了马,但可汗亲军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暗算的。一架弩机上弓时勒紧弓弦的声音并不引人注意,但十几架连星弩同时上箭,与西凉交手这么多年的突厥军人是不可能听错,因而多数人对偷袭早已有了准备。
楚虞看着眼前混战的两队人马,诧道:“是西凉的连星弩。”
“那是什么?”
“西凉弓箭手远中近有三种,连星弩箭程三百步,属近, 夜间作战多有利处,算是杀人最准的弓弩,当年萧慎改良出来的一种武器。”
“那这是西凉军?”阮韶真随即否定自己的猜测,“西凉和突厥相安无事四年了,怎会在这时候随便开战?!”
阮韶真所说,是克烈登基可汗后与西凉的停战互市。他称可汗时,尚有吐蕃陈重兵于西陲,东西突厥新经内耗,金帐王庭的兵力元气大伤,因而突厥可汗向西凉退了一步,与西凉盟于克伦河。这个盟约约定,两族兵甲不越克伦之水,旌旗不渡金山之北;但商旅往来无禁,驼驴牲畜,茶瓷缯帛,珠玉黄金可通市易,唯铁器、马匹之属,不在通贸之列。
"这只是个引子。"楚虞说道,他紧紧盯着双方攻势,那三人一行的弓弩手很快被狼卫反杀,其中有两人轻伤脱战,绕路逃出,“在这儿等我!”说着,他即刻起身追去。
靴尖碾过未燃尽的箭矢,前方两道黑影踉跄翻过断墙,马蹄声与金铁相击的声音自东南传来,狼卫已很快追到了这里。
楚虞抽出手中的短刀,向前方二人冲去,那二人伤得不轻,楚虞钳制住其中一人,问道:“你是不是幽州的人?!”
那人齿缝间渗出血腥气,狞笑道:“我是西凉军!”那人言罢,未有分毫犹豫,顺着短刀锋刃引颈割喉。
“你!....”
刀锋入肉的闷响被夜风卷走,眼看狼卫追剿的动静越来越近,楚虞将活着的另一人拎起躲进暗处,可他显然低估了这些人的必死之心,那濒死状的弓弩手突然爆发出骇人怪力,挣脱楚虞,撞上断墙,血溅四处,瞬息间便断了气。
楚虞抹去眼角血渍,看着马背上举刀而对的狼卫,心中暗道糟糕。
“西凉人?”黑暗中,博拉望不清楚虞的容貌。
“大人,我是来做生意的。”
他翻身下马,走近了楚虞,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汉人,“我在白塔洲上见过你。”
“在下蒙大人救命之恩。”
“来人,绑住他。”博拉令道。
楚虞未动,任由双手被缚,他也未强辩,只道:“大人,这些人很可疑,他们可能不是西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