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紧张得手心内全是汗水,她隐隐约约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可耻地生出要逃跑的心思,但身上繁琐的服饰将她牢牢桎梏在原地。
她有理由怀疑维因是怕她跑了,才给她穿上这么紧的礼服。
被人揽着腰肢一路带到休息室,她都快要同手同脚了:“你搞这么大排场做什么……”
又是宴会,又是战舞,又是竖琴独奏。
好像是开屏的花孔雀。
维因轻笑了声:“换身衣服,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林思说不出一个“不好”来。
维因退出去,侍女鱼贯而入,替她换下繁琐的服饰,改为比较家常的装扮——浅金色的宽松长裙,头发半披散下来,用同色系的发带系好。
林思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双腿并拢,姿态是前所未有的拘谨。
门外的维因轻轻阖上门,转头看向莉娜,微微一笑:“不该为我高兴吗?怎么绷着脸?”
二人越走越远,莉娜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悦:“恭喜你马上抱得美人归。”
“她还没答应。”维因今天就算再得意忘形也察觉出莉娜的不对了:“发生什么了?”
莉娜深吸口气:“你和我过来。”
穿过长长的矿洞,来到莉娜个人专属的武器工坊。
硫磺与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中央一座三层楼高的锻炉正烧得通红,喷吐着火舌。
工坊的左侧,成排的武器架上陈列着成品;右侧则是魔法阵台,一位白须矮人正用魔杖赐福剑身,淡蓝色的光芒顺着剑身游走。
莉娜挥退工坊内所有矮人,来到魔法阵台前,她取出林思的龙鳞、血肉、眼泪摆在一边。
另一边,她拿出一管浓稠的、蠕动着的血液。它像是被囚禁的活物,色泽介于紫黑色和腐烂的草绿色之间,整管血仿佛是块正在孵化邪物的腐肉一样。
维因的神色逐渐淡了下去。
莉娜将林思的血肉和黑血放在一处,二者忽然剧烈地挣动起来,就像千年之前他们就该融为一处一样,它们向着同一方向蠕动着挣扎着。
莉娜举着它们的手越来越近了……维因忽然出声喝止:“够了!”
“你想在今天说什么?说林思是那条瘟疫之龙?那条龙早就死了!当年是我亲眼所见!”
莉娜反唇相讥:“你少装糊涂了。林思她分明是那条导致生命之树千年污染的瘟疫幼龙!”
维因胸口剧烈地起伏几下,然后平静下来:“是又如何?”
莉娜将瘟疫之龙的血收好:“她的血肉是红色的,那是常年服用棘棘果净化后的效果,这就证明她是知道自己身份的,用棘棘果隐瞒自己瘟疫之龙的身份。可她还能泰然自若地与你相处……她耍了你,把你骗得团团转。”
维因忽然觉得异常疲惫,不是因为林思的瘟疫幼龙感到疲惫,而是他觉得从头到尾地解释,实在是太累了。
“她遇到我的时候应该是失忆了,连洋葱和土豆都认不得,还差点把自己饿死。她捡到我也是恰巧,那时候她想要捉鱼,碰巧救下了在河中的我。”
“然后呢?你还打算和她在一起吗?你要违背你的信仰吗?那么多条人命,你担得起吗?”
“勿迁怒于传信者——尤其当传信者是孩童时。”
“你放屁,”莉娜毫不留情地拆穿他,“每次你自己都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都会说一些狗屁谚语,来掩饰你的懦弱。”
“不是懦弱,当你刚生下来的那一刻,你的第一声啼哭会毁灭这个世界,你将如何破局?”
是选择毁灭世界,还是在懵懂之时自我毁灭?
莉娜愣住。
维因道:“你能站在这里指责我,职责林思,只是因为你没有陷入这样的困局。一头毫无所知的幼龙,怎么会知道自己的龙息会带来遗祸千年的灾难?”
他声音低沉,细数他与林思相识后的种种:“……她帮助凯丝走出婚姻的困境,替地精寻找新的家园,救助子爵领内差点被瘟疫害死的人们……这难道不足以证明她的品行的高尚吗?你难道要用黑龙的错误,惩罚她一辈子吗?”
莉娜愣住,低声问:“她和你的同族之间,你该如何选择?”
“林思。多犹豫一秒,”维因想都不想道,“都是对林思的不尊重。”
莉娜:“……你他爹的有病吧。”
一群想要那他献祭的同族,和林思之间怎么选,那还用想吗?维因颇为疑惑地望着莉娜。
这人彻底没救了,莉娜推着他向休息室走去:“去吧,去告白吧,我祝你成功,祝福你们这对伴侣比晨星更加永恒……”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表情怔愣,因为她看到了拐角处的林思。
“你……”
还没等她说什么,维因快步走上前去,将林思整个人遮住了:“……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