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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小学(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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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望安目睹了全过程,他被路将宁的所作所为震撼得目瞪口呆,路将宁骂他怂货的事情早就被他抛之脑后,眼下一心一意地关注前线。

那些受了欺负的男孩儿哪能善罢甘休?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人多理就多,路将宁孤身一人,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再者,路将宁在班级特立独行惯了,成群结队的孩子似乎都不喜欢这个看起来孤芳自赏的异类。平时不理他也就算是孤立他,现在这把火烧到自己的身上,这些趾高气昂的男孩儿不会轻易放过他。

旋即,一个男生在反应过后,便卯足身上全部的力气,把手里的拖把狠狠地抛掷过去!

路将宁没有躲开,拿起胳膊一挡,木质棍子与骨头撞击出沉闷的声音。音量不大,但听起来甚是疼痛,震得麦望安当即出口训斥那个打人的孩子:“你干什么,你怎么能打他?”

“他凭什么泼我一脚的水!”男生气得脸都红了,周围还有其他遭殃者附和着他,犹如往烈火中添了两把柴,他烧得更旺了,“我今天就是要教训他,让他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凭什么?”未等麦望安说话,路将宁在那边好似听到什么有趣的回答,他哼笑,脸上仍旧是常见的冷漠,但这次眼尾上拖着深深的鄙夷,“凭你们这群人贱,一个比一个贱。”

这可就不单单是骂那孩子一个,连其他几个未动手的也一起包含在内,一个都不落下。

其实路将宁说的怂货不止麦望安一个,那几个孩子里也有看热闹的。不过如今随着路将宁说的话,孩子们的自尊心受创,于是尾随第一个动粗的男生,要蜂拥上去教训路将宁。

这个阶段,小学生的打架就是掐架,除去动嘴皮子吐脏话外,就是踢踢腿、抡胳膊,场面一度混乱且极幼稚,但总归人多,路将宁只身一人并不占优势,麦望安就要去帮一把。

毕竟这场殴斗里有他引起的原因。

不过他的思想虽为成年人,身体仍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他又不会打架,凭他和路将宁两人也不是那边几人的对手。他在拉架的时候瞄了一眼角落的老式监控,清了清嗓子就对面红耳赤的孩子们大声叫嚷:“有监控!”

果然,这个年龄段但凡是有点儿脸面的孩子,就算是再皮,心底也是恐惧老师的存在。

几个喘着大气的孩子退后,为首的那个扔木棍的男生扬言明天要把这件事告诉老师,末了像是摆明证据似的,撸起裤腿并且踢踢脚。

有脾气的当场撇下卫生工具,背起书包就往教室外走;胆子小的憋着一张脸,任劳任怨地将脏水拖开,又面露不善地瞥一眼站在原地雷打不动的路将宁,最后拿起书包就跑了。

教室里只剩下路将宁和麦望安两人。

麦望安看着地面上的大花脸,无奈地叹着气,抬脚就去收拾残局。

等他回到教室末尾涮拖把时,路将宁还在原地站着,蹙着眉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两人的目光对视一瞬,路将宁一言难尽地移开视线,不再理他,弯腰提起歪倒在地的水桶,也没去接水,而是扔在一边。

“自己去水房涮吧。”他走回座位,整理着今晚未完成的各科作业,一并塞进书包里。

麦望安对此无异议,他低头看着地面上横七竖八的拖把,欲要蹲下捡起来,还没碰到就被不远处传来的制止声给冷不丁地吓了一跳。

“捡它做什么,放地上就行。”路将宁面无表情地说道,“少去做擦屁股的事情吧。”

麦望安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明天老师看见会说闲话的,到时候会被骂。”

“你就算捡起来也少不了你挨骂,”路将宁嗤笑道,“他们不是要告老师吗?我还怕他们敢说不敢做呢,提前给他们铺好这条路。”

麦望安不理解他的脑回路:“万一他们退缩了,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干吗?”

路将宁露出淤青的胳膊:“你以为我的伤是白受的吗?我告诉你,我这人从不吃亏。”

他的胳膊上有一处明显的斑块,呈现出暗淡的紫青色,边缘像是勾勒一圈花纹,让麦望安想起儿时得过的皮疹,千万只蚂蚁啮咬的酥麻感从不属于自己的身体上传递到心里面。

路将宁受伤了,麦望安有些心理不适,眼睛里充满着愧疚:“对不起啊。”

“和我说对不起干什么?”路将宁不接受他的道歉,“我又不是为了你,那一群家伙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少在那里自作多情。”

猝不及防地,麦望安被他凉薄的话一噎。

路将宁没有再管他,抛下他独自一人离开了教室。而这边,麦望安还是坚持把碍事的拖把放回原处,至于满是污渍的地面,他视而不见,没有再大发慈悲地收拾这番烂摊子,而是选择拎起提前整理好的书包,锁好门,转身走了。

所以第二天,如此重视的班主任提前来到教室检查卫生,见一地污垢,便大发雷霆了。

男生们恶人先告状,主动摘除麦望安,将屎篓子无情地扣在路将宁的头上。班主任也信了他们的话,因为路将宁在老师眼中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其他男生则相对要好一些。

“为什么打架,为什么把脏水泼到同学的身上?你知不知道学校是来干什么的地方!”

麦望安自觉挺直腰板,侧头,拧紧眉头看向站在位置上的路将宁。

路将宁还是之前的模样,被训斥时也没立即发怒,低眉垂眼地听完老师的怒斥,在刹那间的安静后,他才为自己辩解:“我可没把水泼到他们的身上,水桶是我不小心碰倒的。不是我为什么打他们,是他们先来打的我,我胳膊上还留着淤青,不信你可以来看证据。”

他心平气和地说完,撸起袖子,把胳膊擎起来,离着他近的同学在看见那块胎记似的伤痕时便发出嘁嘁喳喳的讨论声。

站在前头的老师看不清所谓的证据,于是疾步走到路将宁身旁。

麦望安与路将宁是邻桌关系,隔着近,自然也就看清了老师面孔上的微表情——她疼惜这孩子,可却不想偏袒他。

“洒了别人一脚水是不是没有道歉,”老师说,“还是说道歉的时候也是这副臭脸?”

麦望安瞪大双眼,百思不解。他知道路将宁是成心把水桶给踢倒的,也就不存在给人道歉一说,他也不会把路将宁出卖。老师那边是不知道的,就算其他几个男生说出来,真去调查监控,也不出路将宁是故意还是无意。可打人就是不对的,从老师的角度来说,要质问也该质问那几个动手的孩子,轮不到路将宁。

坐在他身后的那个孩子就是昨日让路将宁胳膊上出现淤青的罪魁祸首,他是个有眼力见儿的,见老师偏向他,于是趁热打铁,贴着老师的话否定路将宁的行为:“他没有道歉!”

麦望安回头,那人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好像在用眼神警告他不许做出头鸟去拆穿他们。

“路将宁,”听那孩子那样说,班主任的眼里登时没有了怜惜,责备道,“就算是不小心,你也得给同学表态吧。为什么不道歉?”

以路将宁的神态来看,他应该是没料到班主任会因为别人的话去无视他身上的伤。他冷着脸,一字一句道:“是他先动手打的我。”

班主任也跟他说:“也是你先没道歉。”

在班主任说完这句话后,他有些失望,目光长久地盯着老师,在老师未曾率先挪开视线时,他倒是转开了头:“是,是我没道歉,可我为什么要道歉?那桶水可是我故意踹的。”

麦望安没想到路将宁承认这一点,班主任本来对他就有偏见,若是他连最后这一点都没有死死守住,那局势就真的偏给别人了。

趁着班主任还没有发火,麦望安想都没想便蓦地站起。在班主任瞥来视线后,还没等说话,后桌就已料到他接下来要干什么,在老师看不见的地方伸手去拉他的校服,企图让他坐下。麦望安不遂他的愿,猛然挣开,直视班主任嫌他横叉一脚的眼睛,替路将宁开脱。

“老师,路将宁是为了我才这样做的。”

班主任不解:“什么意思?”

麦望安把昨晚值日的事件详细地道出,并在末尾指名那几人欺负人,路将宁纯属路见不平而拔刀相助。虽然方式并不妥当,但过错绝不属于路将宁一个人,老师即便做不到允执厥中,也绝对不能让路将宁一个人背起这黑锅。

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已了解,班主任怒火中烧,将告状的几人一并痛骂一顿,并再次强调值日生也是一个团体的事实,切不可自己人对着自己人搞小聪明,到时候伤害集体利益。

无论如何,在这件事情里,麦望安是绝无过错的,于是他被老师请出这场纷争,提前坐回位子上去。这节数学课怕是是上不成了,班主任首先逮着那几个偷奸耍滑的学生教育了一番,让他们站着的同时,也没忘记再把身边站着翻书的人在嘴里滚一遍,内容无非是厌恶他不把功夫放在学习上,一心想着逞能当英雄。

“你在学习上当当英雄怎么样?把全班的平均分给往上拉一拉,那才是真的大英雄!”

话已至此,麦望安已知晓班主任不愿袒护路将宁的原因了。相较于路将宁,其他那几个男生的成绩在班里接近中游,怎么说也是为班级做过贡献的人,而路将宁的成绩每次都靠后,甚至倒数第一他都可以坐得稳当,加上他性格孤僻怪异,任哪个班主任都不愿搭理。

他能听懂的话,作为主角的人也自然懂。

“所以就因为我学习不好,您就不辩是非黑白指责我,给我扣上屎盆子吗?”路将宁说这话时脸上不见得喜怒哀乐,淡淡的语气中掺杂着浓郁的讥讽,以反问的口吻询问道。

“所以就因为我学习不好,您就不辩是非黑白指责我,给我扣上屎盆子吗?”路将宁说这话时脸上不见得喜怒哀乐,淡淡的语气中掺杂着浓郁的讥讽,以反问的口吻询问道。

路将宁不动声色地瞥向受伤的胳膊,把它抬起来,在班主任眼前晃了晃:“当然了,我当然觉得自己特别委屈。老师啊,在我实话实话之前,您不知道是我撒了谎,却还是有意刁难我,这不还是明摆着您有点儿歧视我吗?”

到底是历尽千帆的人,班主任工作多年见多识广,没有被他的话给激怒,而是顺着他轻笑,对路将宁这种学生的藐视情绪在笑声里异常饱满:“要不然呢,要我把你供起来吗?”

班里瞬间弥漫开一片轻笑,这些笑声听起来与班主任的笑音别无二致,都好像在嘲笑路将宁这种学生不知羞耻,也不懂得尊敬老师。

麦望安觉得很刺耳。

他的视线来回停留在二人身上。路将宁面容上铺展开的倔强让他觉得触目惊心,那不过是个五年级的孩子,在深谙老师偏心的想法后也没有哭闹,而是努力为自己据理力争。

这是麦望安所羡慕的。看着那张脸,他回想起他的五年级,在被同学隐形孤立时是那样的窝囊,好像只会微笑着顺从别人,没有任何锋锐的棱角保护自己。如若今天的主角儿是他本人,他一定会支支吾吾地认下这个屎盆子。

当然,他也没理由责备老师。站在班主任的角度上看,她也是希望这个班能够好点儿。

无声的争执到此结束,下课铃刚打响没多久后,英语老师就踩着高跟鞋来到了教室。

班主任转身离开这里,在讲桌边缘跟粲然微笑的英语老师畅聊。两人的目光总会一前一后地朝路将宁这边看来,每次收回后,班主任的脸上便挂上疲倦糟心的表情,换来的也是通情达理的英语老师对她所处境地的同情安抚。

麦望安再转头看向路将宁,好像刚才的一切都跟他无关,那家伙已经趴在臂弯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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