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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小学(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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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嫲的语气没有责备,很正常的询问。麦望安听她这么说,顿时想起从前经历的事情。

小时候,他有过一次严重的过敏。

那时阿嫲家中养着几只小笨鸡,黄毛,跟一只成年的家雀儿那般大小,每天叽叽喳喳的,很可爱。因为养鸡的缘故,家里没有饲养犬类猫类,又因为附近与他同龄的孩子几乎找不见,他闲着无聊时,除去与胡同里其他家养的狗玩,就是撵自家圈养的鸡。

日复一日,每天几乎都这样。

终于,在一年春天,他身上出现皮疹,吃药、抹药许久都不曾见好,甚至阿嫲抱着他去诊所打过几天针,也暂时只是好几天而已,没几天便又开始新一轮的发病。无奈之下,阿嫲这才把这件事情告诉远在南方打工的父母,母亲当即撇下工作赶了回来,将阿嫲抱怨一顿,亲自带着他去市里的医院检查,这才有所停歇。

经检查是过敏,过敏原就是禽类毛发。阿嫲在得知结果后便把喂养的鸡卖了出去,母亲也打破了他想养一只狗的愿望。所以在此之后,他的身边没有养过一只宠物,跟着父母生活的日子,他孤孤零零,却不敢和其他孩子一样去楼下喂养流浪猫,性子也就越发笨重。

但他知道,他对猫狗不过敏,因为大学期间他曾多次接触甚至抱过校园里的猫狗,没有出现任何过敏症状。他并未因此把这件事情抖到父母面前,那时的他对小动物的热爱不比从前热烈,且学习压力大,父母是坚决不会同意他去饲养。

与其献人头让他们找着机会抱怨挖苦自己,倒不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乐得清闲。

于是现在,知道阿嫲一定会纵容自己的麦望安编了一个谎:“嫲嫲,我其实只对鸡毛鸟毛之类的过敏,猫猫狗狗的就没有事儿。我们学校免费为我们做过检查,我这才发现的。”

阿嫲惊讶:“真的?”

“当然,”麦望安信誓旦旦,“要不然在我今天碰到小猫之后,我就全身起红疹子了。”

阿嫲显然是信了他的话:“确实是,不过你还是要防备一点儿,别被野猫给抓伤了。”

“好的,嫲嫲。”麦望安把装着肉的塑料袋板正地叠好,然后装进校服上衣的口袋里。

下午到校时门刚开,麦望安赶在零零散散的人群身后走了进去。他没直接去教学楼,而是绕到教学楼后,从六年级的瓦房前,直奔瓦房后的园子。他这一段路走得稍急,原因是他看见路将宁的身影消失在不远处的拐角旁边。

等他来到上午驻足的草堆旁,路将宁早已经蹲在无常旁边。

无常的听力不错,有人来它能警惕地抬头四望,在看见似熟非熟的人后戒备地盯两秒。

那眼神,麦望安不动声色地瞥向它身边的路将宁,这实在是有点儿像。

而在无常重新低头啃食草上的食物时,路将宁注意到身后站立的麦望安,他扭头 ,面无表情地扫他一眼,又轻飘飘地收回去,继续看猫。

麦望安想,他从来没有这样无情过一次!

他从兜里掏出食物,蹑手蹑脚地来到他们的身旁。无常还是认生的,见状就要跑,被路将宁眼疾手快地摁下,然后自然地抱在怀中央。

麦望安装作若无其事地掏东西,实则内心遍布尴尬。他主动把两包饼干一分为二:“它吃不吃小饼干?如果不吃我这里还有些肉。”

路将宁仰视着他,默不作声地接过零食。

麦望安随着他一起蹲下,两人中,一个人抱着猫忙着掰饼干,另一个则把肉摊在地上。

无常闻到新鲜的肉香,从远离麦望安的一侧跳下,鬼鬼祟祟地去闻食物。在路将宁的手抚摸它柔软的毛发后,它像是被触碰到身体的启动开关,开始狼吞虎咽地嚼着那些肥肉。

麦望安在大学里就喜欢看猫吃东西,如今回到小时候,他还是热衷于观看猫咪觅食。

“你不要以为这样无常就会喜欢你,”路将宁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破这份安静,他没想着麦望安的好,“它不会接受任何贿赂的。”

麦望安:“……可它已经吃了啊。”

路将宁斜目而视,他从手里掰成一块块的饼干中取出一点儿,然后塞进口里嚼了嚼。

他说:“我也吃了啊,但我还是对你有意见。”

看着明属于自己的这张脸,麦望安突然觉得好笑:“请问你对我有什么意见?”随后他自然而然地想到坐错位置的事情,寻思着自己以前也没有这般小心眼儿吧,“难道你要因为我把我认成你这件事情而对我讨伐一辈子?”

“我没这么小气,”他说,“我对你的有成见不单是为这儿,而是对你的唯唯诺诺。”

麦望安凝结一瞬,大脑当场宕机,他没想到路将宁戳穿他,拿着他的性格来说明事理。

路将宁把手中剩余的饼干洒在留有油渍的塑料袋上,垃圾袋则捏在手里。他站起来,睥睨着仍蹲在地上发呆的麦望安,说:“无常也不会喜欢你这样的人,它是一只非常勇敢的猫。而你这样的人被抓伤也只会默默地哭,窝囊。”

他说完,没再看麦望安,原路返回了。

麦望安蹲在原地,听着无常的咀嚼音,愣愣地发着呆。懦弱是他的底色,自卑是他前世跨不过去的坎儿,也是他一身的伤。为了不被别人丢弃而选择盲目地迎合别人,他承认这是他做过最傻的事情,可他别无办法,他害怕被同伴抛弃,他不想孤独,更不想变成别人眼中的异类,所以他就只得唯唯诺诺地奉献自己。

现在,另一个“他”把他揭穿,毫不留情地讽刺并蔑视着他,他突然感到难堪极了。

他讨厌揭他伤疤的人,一如讨厌前世的父母总爱在旁人面前比较他、贬低他。这份讨厌只是讨厌,不是恨,但又不纯粹是讨厌,因为里面还夹杂着别样的情绪,其中就有爱。

是发自内心的爱。他爱着他的父母,也爱着性格不一,却和他长着一张脸的“自己”。

无常吃东西很快,没一会儿就把塑料袋上的饼干屑舔得一干二净。末了,它抬头,舔着嘴巴,盯着麦望安手里未吃的饼干。麦望安回神时它还是维持着这个动作,一副不把这包饼干吃到嘴,就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气势。

本来就没打算自己吃,麦望安照着路将宁喂养的方式,把饼干送到无常的嘴下。这只猫咪还真像路将宁说得那样讨厌他,在他伸胳膊送食物时,猛然退后,炸着毛,眼睛瞪得跟圆珠一般,骨碌碌地望着他。讨厌他并不代表讨厌他手里的食物,所以它还在盯着饼干。

麦望安心情复杂地把饼干撒在袋子上。

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吃完饼干后沾着一嘴饼干屑的无常跑掉之后,他才转身离开。

——

小学时代的课程表很简单,上午四节下午两节,四点多钟就可以放学。下午的课程几乎偏文艺,像什么音乐、美术之类的科目都集中这一时段,偶尔体弱多病的体育老师可能会被主课老师占领,届时同学们都会发出哀叹声。

比如说今下午,体育老师无端请假,班主任占课半节,剩下的时间就归为学生自习。

“明天有领导来校检查,值日生在放学后记得把教室各边各角打扫得干净一点儿,不要给领导留下坏印象,否则我唯你是问。”班主任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明天的值日生也跟着留下,一起帮着今天的值日生打扫打扫。”

麦望安还没问同桌是否有他,同桌便嬉皮笑脸地朝他道:“你惨了,多干一天哦。”

“……”

课后,同学们排好队就要离校,麦望安去值日表前确认一遍,这才回到工具区拿拖把。

值日生表内没有分工,但默认女生扫地男生拖地,一直以来都没有任何变化,麦望安自然而然地拿走拖把,跟着其他男生前往水房。

路上,他见到了拎着水桶返回的路将宁。两人相对而走,他炽热的眼神一直落在路将宁的身上。路将宁掀起眼皮,淡然地朝他看一眼,睫毛都挡不住其中隐含的凉薄。

麦望安没在意这种眼神,因为在对视时,他率先躲开了。

或许是由于明日有检查的领导,水房内挤满了人,当麦望安攥着湿拖把回教室时,女生已经把地面扫得一尘不染,扫帚整齐地罗列在教室后方,班级里已不见她们的身影。

麦望安挑选自己所在位置的一列,不由分说地投入工作。没想到等他拖完,一个男生走到他的身边,告诉他拖错了,靠墙的那一列才是他应该工作的区域。他没抱怨,因为这件事本就是他没有搞清楚在先,了解之后便又重新新一列的打扫,精力还是十二分的足气。

但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简单。待他拖完靠墙的两列后,又跑来一个陌生的男生,嬉皮笑脸地跟他说又拖错了,他应该是打扫靠窗的一列。

从这个孩子的态度来看,麦望安也知道自己被耍了,尤其是在他看见其他两列都没有拖时,他瞬间就明白,若是他拖完靠窗的那列,剩下的一列还会是他的。

好像整个教室都该由他来拖。

他放下拖把,不悦道:“你们之前说我的工作区域是靠墙的那两列,我已经干完了。”

“可是你干错了呀,那就等于白干!”男生还在笑嘻嘻,说话的口吻理直气壮。

他周围的几个男生也在起哄,看样子是一定要让他把靠窗的那一列打扫干净,否则以几人现在的架势,指不定要出什么幺蛾子整他。

从小被灌输和气生财的麦望安觉得忍一时便可以风平浪静,于是他忍着怨气,在男生们窃窃私语时,将靠墙的两列敷衍地拖了拖。

“哇,你好能干,”他们笑,没有话语内容的钦佩,有的只是嘲讽,“要不然你再把剩下这一列拖一拖吧,老师明天肯定会夸你!”

“你——”麦望安还没来得及把难听的话说出口,就被眼前发生的一幕给哑了声。

路将宁把水桶里一脚踹到,桶里的脏水全都洒向那几个男生的脚下,男孩子的鞋袜全都浸了水,干净的教室地面瞬间染得一片漆黑。

路将宁没有骂他们,而是对着麦望安说:“怂货,你越忍,他们越会变本加厉。”

——

次日,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路将宁被批评了。

原因无非是昨天傍晚的斗殴。

在污水被浸湿鞋袜的那一刻,那些原本利用占据上风优势而挑衅麦望安的孩子顿时都黑了脸色,他们惊慌失措,有的甚至因为手忙脚乱而被绊倒在地。原本只是湿脚,这倒好,在摔了一个屁股蹲后,腰部一下全都没捞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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